规则怪谈：活着太难 第132章 《监区》（六）出口

暗道里弥漫着铁锈和腐土的气味，仅容一人爬行的空间让呼吸都变得艰难。杜明在前，李伟紧随其后，两人借着从口袋里摸出的半截蜡烛（那是李伟藏在布偶里的，两版规则都没禁止携带火种），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土墙上，像两只仓皇逃窜的困兽。

“还有多久？”李伟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膝盖在碎石上磨出了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痛。

“快了。”杜明回头看了一眼，烛光下，李伟的脸苍白得像纸，但眼睛里却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他想起老赵的话，红衣狱警已经盯上了他们，这条暗道或许并不安全。

果然，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靴子在暗道里行走，每一步都震得头顶的泥土簌簌落下。红衣狱警的“清理”开始了。

“加快速度！”杜明低吼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膝盖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也顾不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那种非人的、铁片摩擦般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脖颈后面。

就在那呼吸声即将触到后颈的瞬间，杜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他猛地钻出洞口，发现自己正站在废弃洗衣房的后巷里。李伟也紧接着滚了出来，两人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迅速将洞口用石块堵好。

洗衣房的铁门紧闭着，上面布满了锈迹，门环上缠绕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黑色丝线，在风中微微晃动。杜明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

“老周……老周会在这里吗？”李伟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四处张望着，目光扫过堆在墙角的破洗衣机和散落的布条。

杜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门环上的黑线。那些线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在指尖靠近时会轻轻收缩，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属于死物的触感。这就是规则的“防御”吗？

就在这时，洗衣房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石头，小心翼翼地绕到前门。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墙角的洗衣池边，背对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在灰尘中格外显眼。

是老周！

他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成影子，只是蜷缩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破搪瓷碗，碗里空空如也。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老年斑淡了许多，眼神却比入狱那天更浑浊，像蒙着一层雾。

“你们……是来带我走的？”老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老周，我们需要你帮忙！”杜明快步走过去，“有个出口，只有你能打开！”

老周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李伟，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规则说，不能跟穿蓝衣服的说话，不能跟红衣服的对视，不能……”他絮絮叨叨地念着，像是在背诵一本不存在的手册。

“你不用管那些规则了！”李伟急得抓住他的胳膊，“你只要跟我们去一个地方，碰一下门就行！”

老周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门？能出去的门？”

“对！”杜明点头，“就在洗衣房最里面！”

老周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慢慢站起身，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我跟你们去。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三人朝着洗衣房深处走去。这里比杜明上次来的时候更破败，洗衣机的外壳锈成了红褐色，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最里面——那脚印很大，像是穿着狱警的靴子。

“他们已经来过了。”杜明压低声音，示意李伟和老周躲到一台破洗衣机后面。

果然，几分钟后，两个穿红色制服的狱警走了进来，没有五官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们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长杆，杆头缠着那些细如发丝的黑线，正在四处敲打墙壁，像是在寻找什么。

“必须引开他们。”杜明低声说，“否则我们根本到不了门口。”

他看向李伟，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按照临时手册，红衣狱警出现时必须问好，但如果他们故意违反这条规则，或许能激怒对方，引开注意力。

“我数到三。”杜明握紧了拳头。

“一——二——三！”

两人猛地从洗衣机后跳出来，背对着红衣狱警，故意不看他们，也不说话。

几乎是同时，红衣狱警转过身，身上的红色制服瞬间变得更加鲜艳，像浸透了血。他们举起长杆，黑色的丝线像活蛇一样窜了出来，朝着杜明和李伟缠去。

“跑！”杜明大喊一声，拉着李伟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去。

红衣狱警果然追了上来，沉重的脚步声在洗衣房里回荡。杜明一边跑，一边留意着老周的方向——他看到老周正趁着混乱，颤巍巍地朝着洗衣房最深处挪动，那里的墙壁上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像一团黑色的蛛网。

“往这边！”杜明拽着李伟拐进一个堆满杂物的隔间，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红衣狱警的脚步声在隔间门口停了下来，似乎在判断他们的位置。

就在这时，隔间的木板被长杆戳穿，黑色的丝线像针一样刺了进来。杜明拉着李伟扑倒在地，丝线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对面的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木板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洞。

“分开跑！”李伟突然喊道，没等杜明反应，就推开他冲了出去，“我引开一个！你去找老周！”

“李伟！”杜明想拉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李伟朝着洗衣房前门的方向跑去，一个红衣狱警立刻追了上去。另一个狱警犹豫了一下，继续用长杆戳着隔间的木板，黑线像暴雨一样落下。

杜明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趁着狱警注意力集中在隔间的瞬间，猛地冲出，朝着铁门的方向狂奔。老周已经走到了铁门前，正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门把手上的黑线。

“别碰！”杜明大喊。

但已经晚了。老周的指尖刚触到黑线，那些丝线就像被点燃的汽油一样，瞬间缠上他的手臂，发出“嘶嘶”的声响，冒出黑色的烟雾。老周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收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拽！

铁门纹丝不动，但缠绕在上面的黑线却像活物一样躁动起来，纷纷朝着老周涌去，在他身上织成一张黑色的网。

“快帮忙！”老周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

杜明扑过去，抓住门把手，和老周一起用力。他的手刚碰到黑线，就感觉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过，手臂瞬间红肿起来——他遵守过规则，灵魂已经被“污染”，无法像老周那样触碰黑线。

就在这时，追着李伟的那个红衣狱警回来了，长杆直指老周。李伟跟在后面，胳膊上缠着几圈黑线，脸色惨白，却依旧死死抱住狱警的腿，不让他靠近。

“杜明！快！”李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快撑不住了！”

杜明看到，李伟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那些黑线像寄生虫一样，正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他为了抱住狱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抵住影子时需屏住呼吸”，正是那条从未被写进手册、却真实存在的隐性规则。他遵守了，所以正在变成影子。

“别管我！”李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狱警推开，“带老周出去！”

杜明咬紧牙关，和老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拽向门把手。“咔哒”一声脆响，铁门终于松动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里射进来，照亮了李伟逐渐透明的脸。

“走！”杜明推着老周，率先冲出铁门。

门外是一条正常的公路，阳光明媚，路边有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鸣笛声。这是杜明入狱以来，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老周紧随其后，身上的黑线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洗衣房的方向，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公路尽头跑去。

杜明想拉住李伟，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李伟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像一层雾，他看着杜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将一个东西塞到杜明手里。

“别回头……”这是李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身体彻底化作了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杜明低头一看，手里攥着的是半张纸条，上面是李伟的字迹：“别回头，别再碰任何规则手册。”

他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身后的废弃洗衣房正在发生变化，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收缩，最后变成一本合上的、巨大的手册，封面是熟悉的泛黄颜色，上面印着“第七监区规则手册”。手册的 pages 在风中翻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挽留。

杜明没有回头。他握紧手里的纸条，朝着公路尽头跑去，朝着那片象征着自由的阳光跑去。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那是没有规则、没有阴影、没有红衣狱警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响，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气。远处的天空很蓝，云很白，一切都正常得不像话。

只是，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时，发现被黑线烫伤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记——那是一个带弯钩的“1”，和临时手册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杜明的心猛地一沉。

他真的逃出来了吗？还是说，他只是从一个“容器”，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规则手册”里？

阳光依旧明媚，但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跟着他一起，走出了那扇铁门，藏在了他的影子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会再次递上一本新的规则手册。

而这一次，他还能找到出口吗？

杜明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纸条，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远离那片象征着噩梦的土地，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