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被抬走后的第二天,牢房里又来了新的住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眼神里满是桀骜不驯。他被狱警推进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直到看到杜明手里那本泛黄的手册,才突然噤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7034?”年轻人把肩上的破包往床上一扔,铁架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叫阿强,以后就是室友了。”
杜明点点头,没说话。他正盯着手册上被划掉的第12条发呆,指甲划过纸面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像某种警告。阿强的到来并没有让他分神,老周离奇的死状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蜷缩的身体,泛青的嘴唇,还有那句含糊不清的“别开灯”,每一个细节都和手册第12条脱不开关系。他开始相信,这本手册里藏着比监狱本身更可怕的东西。
清晨六点的铃声准时响起,杜明按照手册第1条的规定,迅速起床叠被。被子必须叠成标准的方块,边角要棱角分明,这是他在看守所就练熟的技能。阿强却磨磨蹭蹭的,直到六点十五分才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没把规则当回事。
“你不怕被取消早饭?”杜明忍不住提醒道。
阿强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半截烟叼在嘴里(杜明这才注意到他违反了“禁止私藏烟草”的规则),“怕个屁,这破地方的规则,遵守了也未必有好下场。”他瞥了一眼杜明手里的手册,眼神里带着点嘲讽,“你看老周,不就是个例子?”
杜明的心猛地一沉:“你认识老周?”
“算不上认识,”阿强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愈发狰狞,“但我知道他昨晚没关灯。”
杜明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住隔壁牢房,”阿强吐了个烟圈,“昨晚起夜,看到你们这扇窗还亮着蓝光。老周这人,以前就总说蓝灯关早了会出事,结果自己倒忘了。”
杜明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他想起自己昨晚是八点五十五分关的灯,比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难道问题出在这里?可手册上明明写着“九点前必须熄灭”,并没有说不能提前。他突然意识到,这本手册的规则或许存在某种陷阱,字面上的要求只是冰山一角,水下还藏着不为人知的附加条件。
两人一起去食堂的路上,杜明刻意观察着其他犯人。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快步走,手里紧紧攥着手册,像握着救命稻草。但也有少数人步履从容,甚至有人边走边闲聊,完全无视“行进中禁止交谈”的规则。
食堂里的气氛依旧压抑。杜明端着米汤和窝头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扫过人群。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靠近门口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而靠窗的位置却空着大半,那里明明光线更好。更让他在意的是,每个人吃饭的速度都快得惊人,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不到十分钟,食堂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别看了,”阿强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嘴里塞满了食物,“手册第3条,七点半前必须离开食堂,迟到的人会被锁在里面。”他指了指食堂角落的铁门,“去年有个傻子不信邪,多吃了两口,结果被关到第二天早上,出来的时候眼神都直了,跟丢了魂似的。”
杜明低头看了看手册,第3条确实写着“早餐时间为六点半至七点半,逾时未离开食堂者,将接受额外处罚”。他第一次发现,这些看似平常的规则背后,都隐藏着令人不安的后果。
吃完早饭,按照手册第6条的规定,犯人需要去操场劳动。杜明跟着人群来到操场,这是一个被高墙围起来的正方形场地,地面坑坑洼洼,长满了杂草。操场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手册第8条写着:每日上午十点必须在操场梧桐树下站满十五分钟,期间禁止移动或交谈。
杜明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离规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犯人们被分成几组,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搬运石块,每个人都沉默地干活,只有工具碰撞地面的声音和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杜明被分到了除草组,他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机械地割着草。眼角的余光里,他注意到有几个犯人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梧桐树周围的区域,即使那里的草长得最茂盛。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材干瘦,脸上布满皱纹,每次靠近梧桐树的阴影时,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像是在躲避什么。
杜明认出他是老赵,昨天在食堂见过,总是一个人坐着,手里的手册翻得卷了边。
“那老头怎么回事?”杜明凑到旁边一个正在搬石头的犯人身边,低声问道。
那犯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加快速度走开了。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习惯了沉默,不愿意和陌生人交流。
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到十点的时候,大部分犯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朝着梧桐树走去。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面朝着树干站好,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杜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过去。他站在队列的末尾,能清晰地看到树影在地面上缓慢移动,像一条巨大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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