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颠簸中吱呀作响,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海风与男女欢好后特有的靡靡之气。松姬——或者说,此刻必须成为“吉良晴”的女人——蜷在角落,抓起一块粗葛布汗巾,用力擦拭着脖颈和锁骨处黏腻的汗水与唾液。指尖不经意碰到怀里被嘬吮得红肿发疼的肌肤,她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秀眉紧紧蹙起。
她蹙着眉,扯过一块白布巾,有些烦躁地擦拭着脖颈和锁骨处湿黏的痕迹。指尖碰到一处被吮得发红的肌肤,疼得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没轻没重的蛮牛……”她低声抱怨,带着浓重的鼻音,一把推开旁边正餍足地咂摸着嘴的福岛正则,“蹭了好些口水,腌臜死了。”
话虽如此,她那微微眯起的眼角眉梢,却分明透着一股久旱逢甘霖后的舒展与慵懒,像只被顺毛撸舒坦了的猫儿。
然而,在她转过脸去的瞬间,那被散乱鬓发遮挡的侧颜上,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慵懒的餍足,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骤然承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尽管被冲刷得生疼,灌溉后的舒适。
福岛正则嘿嘿傻笑着,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像只吃饱喝足的熊罴。他搓着大手,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近乎笨拙的体贴:“嘿嘿……俺这不是……一会儿就得替虎千代那小子,去应付加藤嘉明、藤堂高虎、生驹亲正,还有蜂须贺家政和长宗我部家那小子么?这群老狐狸和小崽子,个个都见过你……俺琢磨着,稳妥起见,还是先让你在驿站歇歇脚,俺独自去闯阵。这不……临别在即,心里头舍不得嘛!”
松姬闻言,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她抬起眼,目光平静甚至带着点挑衅地看向正则:“见过?见过正好。”
“啊?”正则一愣,没明白其中关窍。
“妾身是说,”松姬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他们见过松姬,正好。没见过,也就当见过阿姊(吉良晴)了。”
正则更懵了,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剃得光溜溜的月代头头顶,仿佛那能搓出答案来,倒吸着凉气说:“这……这怕是不妥吧?你毕竟是……毕竟是……”他“毕竟是”了半天,也没敢把“松姬”两个字说出口,那仿佛已成了一种禁忌。
松姬却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妾身毕竟是什么?妾身是吉良晴,羽柴中纳言赖陆的生母。正则殿下,您莫不是忘了?”
正则被她这话噎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只见松姬不再理他,转身取过随身的妆奁。打开匣盖,先是用指尖挑起些许洁白细腻的铅粉,对着一面边缘镶嵌着异域风格卷草纹的南蛮玻璃手镜,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敷拍。粉末沾染了肌肤,渐渐掩盖了昨夜残留的疲惫与潮红,呈现出一种符合公家女子审美的、略显僵冷的白晰。接着,她又用细笔蘸了鲜红的胭脂,在原本略显苍白的唇上,仔细地点缀出一抹饱满娇艳的嫣红。
福岛正则看得有些发怔,忍不住将粗糙的大手搭上她穿着襦袢的腿侧,摩挲着布料下温热的肌肤,小声嘟囔:“俺觉着……你不抹这些劳什子,也和晴一模一样……好看得紧。”
松姬头也不回,“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拍开,语气冷淡:“这哪是给你瞧的?这是给外头那些人瞧的。”
正则碰了个钉子,讪讪地缩回手,却又有些不甘心地想再凑近些,往她怀里探。就在这时,松姬倏地从妆奁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剃眉刀!
正则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条件反射地按住腰间的肋差柄,惊呼道:“别!别冲动!有话好说!”
却见松姬看也没看他,只是侧过脸,对着那面清晰的南蛮镜,左手两指轻轻按住一边的眉骨,右手执刀,手腕极其稳定地,开始将原本自然生长的、带着几分野性英气的眉毛,细细刮去。
“你……你这是做啥?”正则惊魂未定,看着纷纷落下的细碎眉毛,心疼又不解,“刮了多可惜!你和晴……都不是在额上点蚕眉的样式啊!这样就不像了!”
松姬动作不停,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他陌生的疏离感:“不像我这个海贼婆,才像。”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得像大家伙儿心里头,‘天下人生母’该有的样子才行。”
她嘴上说着“妾身这也是为了殿下的体面,总不能穿着吴服、罩着打褂,却顶着一对海女似的粗眉去见那些大名们,平白丢了羽柴家的脸面”,语气里满是不得已的抱怨。
然而,当她看到镜中自己的面容,随着原生眉毛的消失,逐渐褪去“松姬”的痕迹,变得如同一张可供描绘的白纸时,当她用黛笔小心翼翼地在光洁的眉骨上,画出两道符合公家审美、纤细弯垂的“蚕眉”时——那种彻底告别过去、甚至可说是颠覆自身所带来的奇异刺激感,混合着对未知形象的隐隐期待,像一丝微弱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她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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