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还搭在楚玄腕上,指尖温热未散。他没动,也没抽回手,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那道昨夜滴血留下的裂口已经结了薄痂,像被风吹干的泥缝。
“你说的那棵树,”他开口,声音有点哑,“现在能去吗?”
她点头,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传出,但地面的藤蔓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像是睡醒的蛇,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楚玄盯着那台阶,沉默两秒:“这玩意儿比门卫还管用。”
“它认的是生命频率。”艾琳走在前头,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尘埃,“不是身份。”
他跟上去,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胸前玉佩。触感依旧微温,但比昨夜更烫了些,仿佛里面藏着一小块刚出炉的铁。
石阶尽头是一片被巨大树根环抱的空间。中央立着一块平坦的青石台,四周缠绕着发光的藤脉,像是大地里渗出的血管。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香也不腥,像是雨后泥土混着陈年旧书的气息。
“这是古庭最老的一棵橡树主根所在。”艾琳站定,转身看他,“你只需要再滴一次血。如果真是守印者血脉,树会回应你。”
楚玄嗤了一声:“万一它觉得我是来偷地皮的呢?”
“那就让它揍你。”她面不改色,“反正你欠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愣了下,随即笑出来:“行啊,大祭司也会讲冷笑话了。”
她没接话,只是退到角落,盘膝坐下,将竖琴横放膝上,手指轻轻拨动一根弦。音波极低,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安静下来。
楚玄收住笑,走到石台中央,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么被排斥,要么被接纳。没有中间选项。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石台上。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三息之后,地面猛地一震。
那滴血瞬间蒸发,化作一道细线般的红光,顺着石台纹路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他手臂上的龙鳞纹骤然发烫,像是有火在皮下窜动。
紧接着,整片空间亮了。
藤脉由暗绿转为翠亮,光芒顺着根系向上攀爬,仿佛整座古庭的生机都被这一滴血唤醒。他的血脉开始躁动,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拉扯感,像是身体里有两个东西在争位置——一个是沉睡已久的龙魂,一个是百世轮回积攒下来的人族精魄。
《百世天书》在他意识中自动翻页,一行字浮现:
【非自然孕育之神血,需经三重洗礼方可承重】
“谁定的规矩?”他低声骂了一句,额头已渗出汗珠。
体内的冲突越来越剧烈。龙族之力霸道,想要主导一切;而前世积累的记忆与血脉则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压制这股外来力量。他的膝盖微微弯曲,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竖琴声变了。
不再是单一的低频震动,而是模拟出一种极其稳定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像心跳,也像呼吸。
楚玄猛地睁眼。
是艾琳。
她闭着眼,十指轻弹,音律精准得如同机械计时器。每一个音符都落在他心跳间隙,帮他稳住节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一点点被带入那个频率。
他咬牙,强迫自己放松,任由那股撕裂感贯穿全身。
然后,他做了件蠢事。
他主动引导龙族之力,往人族血脉最薄弱的地方冲。
这不是融合,是硬撞。
可他记得前三世觉醒时的感觉——每一次突破,都是在崩溃边缘把自己重新拼回去。程序员写代码熬通宵时,哪次不是靠意志撑过去的?
现在也一样。
疼就疼吧,死不了就行。
随着一声闷响从他体内传出,像是某种锁扣终于打开,魔核的位置突然一热。原本灰蒙蒙的能量团开始泛金,像浑浊的水被煮沸后沉淀出杂质。
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更多龙鳞纹,从手臂一直蔓延到肩胛,隐隐勾勒出一对翅膀的轮廓。银发无风自动,赤瞳深处闪过一丝金芒。
地面的光芒也随之变化,翠绿中掺入淡金,两种色彩交织缠绕,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符文阵,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共鸣,成了。
而且不止是和树。
他还“听”到了别的。
一股阴冷的气息,藏在地脉深处,像是锈蚀的铁链泡在脏水里,断了一截,正在缓慢渗毒。那不是普通的污染,而是某种封印残余正在腐烂。
他闭着眼,却看清了幻象——七道锁链贯穿星空,其中一道从中断裂,黑影蠕动,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正从裂缝里往外窥视。
他没躲,也没喊。
只是默默记下了那股气息的方向。
《百世天书》再次翻页,浮现出一段古老记忆:第一世临终前,父亲握着他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死不可怕,遗忘才致命。”
所以他不能忘。
也不能装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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