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城门口的石砖还泛着湿气。楚玄的脚步踩上去没发出多大声音,但他能感觉到那枚熔岩纹章在袖子里轻轻转了一圈后,又归于平静。
巴鲁跟在他半步之后,机械臂的齿轮时不时咔哒响一下,像是在活动筋骨。老头没说话,但楚玄知道他醒了——昨晚那瓶地心酿喝完不到一盏茶工夫,他就打起了呼噜,震得工坊屋顶落灰。
两人走到城门前,守卫只是扫了一眼便放行。毕竟一个灰袍少年,一个独眼老匠,背着工具箱和酒壶,怎么看都不像能惹事的主。
可刚踏出吊桥,斜后方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哟,这不是咱们学院那位‘废脉天才’吗?”
楚玄脚步没停,手却往腰间指环上挪了半寸。
三匹高头大马并排拦在路中央,马上坐着几个穿金边皮甲的年轻人,胸前绣着不同家族的徽记。领头那人歪着嘴笑,手里甩着一根银鞭。
“听说你拿了什么锻造大赛第一?真了不起。”他故意拖长调子,“连烈膛氏族都被你揭了短,啧啧,我爹昨儿还说,要不是怕丢脸,都想亲自来问问你是怎么靠作弊赢的。”
巴鲁冷哼一声,往前迈了小半步。
楚玄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不值得动手。”
“怎么不值得?”那人俯视下来,鼻孔朝天,“你这种连血脉都点不燃的人,也敢去圣地?那边的地火能把你骨头烤酥,门都没进去就得跪着爬回来!”
路边有几个早起赶集的平民停下来看热闹,没人说话,但眼神来回扫。
楚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同伴。三人脸上都带着笑,可眼神里全是等着看笑话的劲儿。
他忽然笑了下。
“你说得对。”他说。
那人一愣:“啊?”
“我说,你说得对。”楚玄语气平淡,“我要是死在半路,你们确实不用准备庆功酒了。”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了一句:“但要是活着回来……你们谁欠我一顿,记得自己报名字,别到时候推给兄弟。”
全场静了两秒。
随即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那贵族青年脸色涨红,扬起银鞭就要抽下来。
楚玄依旧站着没动,可巴鲁已经一脚踹翻了旁边卖菜的木架,轰地一声砸在马蹄前。菜叶飞溅,几颗土豆滚到马腿中间,其中一匹受惊跳了起来,差点把主人掀下去。
“哎哟!”巴鲁拍大腿,“对不起啊少爷们,手滑了。”
没人信他是手滑。
楚玄趁机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低声对巴鲁说:“走吧,再耽搁天黑前到不了驿站。”
老头啐了一口,拎起箱子跟上。
身后传来怒骂声:“你们给我记住!这事没完!等你在圣地被地火烧成灰,我亲自给你收尸!”
楚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反手一抛。
铜牌划了道弧线,啪地贴在城墙根下的告示板上,正好盖住一张通缉令。
那是半年前发布的悬赏令,追查一名在边境破坏军械库的“可疑锻师”。画像画得抽象,只依稀看得出是个灰袍人,背影佝偻。
如今铜牌钉在上面,边缘刻着一行小字:【此物归还失主,余款已结清。】
那是他用第一百零三世的身份,在某座废弃兵站留下的凭证。
当时他顺手修好了三台故障弩炮,换了一顿隔夜面包和一瓶劣质麦酒。
现在,没人认得出那段往事。
但他知道,有些人迟早会想起来。
巴鲁瞥了眼那块铜牌,咧嘴一笑:“你还留着这玩意儿?”
“习惯。”楚玄收回视线,“死过太多次,总怕哪天被人当成逃债的。”
“那你这次要是真回不来呢?”
“那就让他们接着骂。”他耸肩,“反正我也听不见。”
老头哈哈一笑,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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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渐渐变窄,两边开始出现低矮丘陵。远处山脉轮廓清晰起来,山顶积雪未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风变得干燥,夹着铁矿石特有的焦味。
楚玄一路没怎么说话,手指始终搭在指环上。《百世天书》的状态很稳定,但那种被牵引的感觉一直没消失,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轻轻拉着他的后颈。
巴鲁倒是挺自在,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熏肉啃,油滴落在围裙上也不管。
“你觉得巴顿到底想干嘛?”楚玄忽然问。
“让你进去,看看你能走多远。”巴鲁咽下一口肉,“或者,确认你还活着。”
“他怎么知道我能活这么多世?”
“也许他不知道。”老头眯起独眼,“但他知道有人该回来。”
楚玄没再问。
他知道有些事,现在问也没用。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揭晓。
他们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处岔路口。左边通往北岭矿区,右边则是通往深谷的小径,路上铺着黑色碎石,明显少有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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