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缝里的酒香飘得更浓了,混着一股湿木头闷久了的味道。陈九黎站在阶梯最上一级,伞尖点地,没再往前一步。
他鼻翼动了动,手摸到腰间的酒壶。那味道太像他常喝的桂花酿,可又多了点说不出的腻味,像是米放久了发了酸。
“别吸。”他说。
闻人烬正要抬头问他怎么了,眼前忽然一暗。她看见母亲坐在老宅的堂屋里,穿着那件被火烧掉半边的旗袍,手指一根根抠进椅子扶手。
“烬儿……快跑……”女人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耳朵。
她手指猛地收紧,铜铃在掌心发出一声轻响。
沈照突然抬手拍地,探阴棒插进金属板缝隙。她脸色一白,指尖发麻——有东西贴着地面爬过来了,速度快得不像虫子。
她咬破舌尖,在地上写:“雾里有摄魂虫。”
字刚成形,就被一层灰白色的雾吞了进去。
陈九黎眼角扫见她动作,立刻明白过来。他拔开酒壶塞子,把剩下的桂花酿全倒在伞面上。酒顺着油纸往下淌,香气一下子炸开,像一圈看不见的墙推了出去。
雾气碰到酒香,开始往后退。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响起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水滴落在热锅上。
几只黑点从雾中扑出,黏在伞面边缘。它们身子小,脑袋大,六条腿勾着伞纸,正往褶皱里钻。
陈九黎眼神一冷,手腕一震,伞尖重重敲地三下——叮!叮!叮!
声音不大,但在封闭空间里撞来撞去。伞骨跟着颤,金纹在他左眼一闪而过。那些虫子当场炸开,变成几粒黑灰,顺着伞面滑落。
闻人烬晃了晃头,眼前幻象散了。她喘了口气,靠墙站稳,手还抓着铜铃。
“刚才……我看到了我妈。”她低声说。
“是雾搞的。”陈九黎收了伞,但没合上,“它知道我们想什么。”
沈照拔出探阴棒,指节发白。她刚才强行用通幽之力反推虫群位置,现在太阳穴突突跳。她靠着墙缓了两秒,才抬起盲眼,冲前方点了下头。
路通了。
三人重新往前走。通道变宽,头顶的通风管越来越少,空气也干了些。脚下不再是金属板,换成水泥地,踩上去有点软,像是底下渗了水。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栏杆锈得厉害,中间被人用蛮力掰开一个口子。外面是条窄巷,堆着几个破箱子和生锈的空调外机。
夜风吹进来,带着街角烧烤摊的油烟味。
陈九黎先出去,红绸缠在手臂上,随时能甩出去。他左右看了看,巷子一头通向主街,另一头是个死胡同,墙上涂着褪色的广告画。
闻人烬跟出来时踉了一下,脚踢到空罐子。她弯腰捡起来攥在手里,当个临时武器。
沈照最后出来,探阴棒贴着裤缝收好。她没说话,但眉头一直没松开。
“你还行?”陈九黎问。
她点头:“还能走。”
“先回社里。”他说,“这酒香不对劲,商会肯定还在盯着。”
三人贴着墙根往北走。主街上车不多,路灯间隔远,一段亮一段黑。他们专挑暗处走,遇到监控就绕道。
走到第二个路口,沈照突然停住。
“怎么了?”闻人烬回头。
沈照没答话,而是蹲下去,用手摸了摸路边的排水沟盖。铁格子上有层薄水,她指尖沾了点,凑到鼻前闻了一下。
“水里有味。”她说。
陈九黎也蹲下来。他没闻出什么特别的,但他信沈照的鼻子。他在侦探社见过她靠闻一口棺材里的腐气,判断出死者死前吃过什么。
“不是酒?”他问。
“比酒重。”沈照摇头,“像药,熬过头的那种苦。”
闻人烬掏出粉盒,倒了点糯米在掌心。她蹲下身,把糯米撒进水沟。
米粒一碰水,立刻泛起一层灰膜,接着慢慢沉底。
“活的。”她抬头,“它们用水传信号。”
陈九黎站起身,看向街道尽头。那里有盏路灯闪了几下,灭了。
“换路。”他说。
三人拐进旁边一条老居民区小道。两边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楼,窗户黑洞洞的。晾衣绳横七竖八拉在楼间,挂满衣服和塑料袋。
走到一半,闻人烬忽然觉得后颈发痒。
她伸手去挠,指尖碰到一小块硬东西。
她抠下来一看,是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点,已经死了,壳脆得一捏就碎。
“又有?”陈九黎回头看。
“刚发现的。”她把虫壳扔了,“可能从巷子里就沾上了。”
沈照这时开口:“它们怕热。”
“所以呢?”闻人烬问。
“找个热的地方穿过去。”沈照说,“锅炉房、厨房、或者……”
“澡堂。”陈九黎接上,“前面十字路口右转,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老式浴池。”
“你常去?”闻人烬挑眉。
“修过老板娘的伞。”他笑了笑,“她欠我三顿饭。”
四分钟后,三人站在澡堂后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和搓背的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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