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陈九黎掌心震得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命。
他没松手,反而指节收得更紧,铃身那圈族徽纹路硌进皮肉,隐隐渗出血丝。沈照站起身,一步跨到他跟前,探阴棒拄地,手腕一翻就将铃夺过去。她指尖抚过刻痕,眉头忽然一跳。
“这纹……不是死人用的。”她说,“是活人祭坛上的压阵铃。”
闻人烬从墙边走过来,七星打鬼鞭缠在臂上,听见这话冷笑一声:“活人祭?现在谁还敢明着来这套?”
话音刚落,铜铃“啪”地炸了。
不是碎裂,是整口铃从内往外爆开,铜片飞溅,划破三人衣角。可那声音却没有传出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连屋檐下挂着的旧风铃都没晃一下。
空中只留下一团灰雾,缓缓凝成七个字:**九转玄针,镇邪封神**。
字一现,整个侦探社的案卷哗啦啦自动翻开,纸页泛金,墨迹重组。原本写着“失踪七日无果”的记录变成“以玄针引魂归位”,“厉鬼索命未破”成了“符针双解,怨息归冥”。就连昨夜才接的案子——城西老宅半夜哭婴——也添了结案批注:“针入三寸,胎灵安葬”。
闻人烬翻着卷宗,手指有点抖:“这不是改写……是规则变了。”
陈九黎盯着那行悬空的字,左眼金纹忽明忽暗。他抬手,从腕间拔出一根银针,往自己指尖一扎,血珠冒出来,滴向那团灰雾。
血没落地,悬在半空,像被看不见的纸吸住,慢慢拼出一个“封”字倒影。光点流转,和昨夜天上那个如出一辙。
“天地认了。”他收回针,低声道,“有人替我们定了契。”
沈照闭眼,通幽之力顺地脉探出,一路向北。她看见王半仙立在废墟高台上的石像,青铜胸口裂开一道缝,里面不是石头,是一团还在跳动的酒气。那是他生前每晚喝下的桂花酿,被地脉养着,成了护城龙脉的最后一口气。
她再往深处追,感知到一股微弱的牵引——石像右眼的位置,有光在闪。
“他还没走干净。”她睁眼,“他在等我们看。”
“那就让他等个够。”闻人烬把断铃碎片塞进粉盒,咔哒合上,“先去茶馆。”
***
西河大鼓响了七声。
赵瘸子坐在茶馆角落,独眼罩压得极低,拐杖横在腿上当鼓架。他敲得不急,但每一记都像踩在心跳上。茶客们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全停了动作,端着茶碗不动,眼神发直。
鼓点第七次落下时,他忽然一顿,木槌悬在半空。
“话说那年七月七,天门不开,地户不启,棺中人睁眼,唤了一声娘。”他嗓音沙哑,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可娘不在,只有铃在。铃响三声,锁魂归位,线断了,路却没完。”
底下没人接话。
他嘴角抽了抽,一缕血从牙缝里溢出来,顺着下巴滴在鼓面,砸出一个小坑。独眼罩下,琉璃光一闪即逝,像是眨了下眼。
门外风卷着灰进来,吹灭了两盏油灯。
赵瘸子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三下——和陈九黎伞尖敲地的节奏一模一样。
***
侦探社二楼,闻人烬正把熔好的铜铃液倒进戒指模具。铜水泛青,映着她脸上的伤疤,像是活的一样。
“你说王半仙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她头也不抬,“光闪三下,是三件事,还是三个地方?”
陈九黎靠窗站着,手里把玩一枚新针。金光从针身透出,隐约有“九转”二字游动。他没答话,而是忽然抬手,将针往窗框一插。
针尾嗡鸣,震出一段节奏——正是赵瘸子刚才敲的鼓点。
沈照盘膝坐在桌旁,探阴棒横放腿上。她伸手碰了碰那根针,通幽之力顺着针身回溯,眼前猛地闪过一幅画面:北方荒地,一座石像独眼睁开,嘴里吐出七个音节,每个音节都对应一个方位坐标。
她猛地收回手,呼吸一滞。
“鼓点是密钥。”她开口,“赵瘸子在教我们怎么听石像说话。”
“所以不是等我们看。”陈九黎拔下针,收入袖中,“是等我们听懂。”
闻人烬拿起冷却的戒指,套上右手无名指。铜铃化成的环有点沉,压得指节微微发白。她活动了下手,低声说:“我娘临死前也敲过这调子。她说,这是守门人传信的老规矩。”
“那你早该听出来。”陈九黎看了她一眼。
“以前是催命符。”她扯了扯嘴角,“现在……是开门咒。”
沈照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她抽出一本最旧的案卷,封面写着“癸未年夏”。翻开第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面浮现出一行字:**七月初七,殓铃入土,魂不得出**。
她手指按在日期上,眉心一跳。那天下着大雨,她躲在祠堂梁上,听见外面有人念名字,一个,一个,七个。然后是铃声,很轻,像是怕吵醒死人。
“那天不是灭门。”她声音很平,“是献祭。我们全家,是第一批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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