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中那枚倒悬的骨针,针尖朝下,像一根刺向天命的逆矛。
陈九黎的手指停在半空,离天灵盖只剩一线距离。他没再往前送,反而缓缓收手,双掌翻转,左手上扬如托日月,右手下沉似镇山河。启灵印破,归元印成。
“原来不是往上接,是往下扛。”他嗓音低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你要我头朝上拜天?老子偏要脚踩地,手撑天。”
话音落,他舌尖一咬,精血喷出,不洒向自己,也不点符,而是凌空划过七处凹槽上的蓝焰。血珠炸开,火苗猛地蹿高,像是被浇了油,又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呼啦啦全往中间那口青铜鼎扑去。
沈照趴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抽搐。她听见动静,勉强睁眼,看见那七道火舌缠绕鼎身,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里面拽出来。
“他在……逼它翻身?”她声音轻得像风吹灰。
没人回答她。闻人烬仰躺在断柱旁,胸口起伏微弱,皮衣裂口处露出的铜钱串早已黯淡无光。她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心脉之力,此刻连抬手都难,只能死死盯着那根倒悬的针。
赵瘸子依旧站着,黑布覆眼,脚下裂纹蛛网般蔓延。他的光柱没断,但细看能发现那琉璃色已经发暗,像是灯油将尽的烛火,摇摇欲坠。
而鼎中骨针,开始动了。
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针尾下沉,针尖上抬。就像一头被压到泥里的猛兽,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终章”二字浮现在针身上,漆黑如墨,却又透着金边,像是用血写完又拿火烤过一遍。
陈九黎双臂一震,嵌入经脉的骨针嗡鸣作响,仿佛在呼应那枚天命之针。他没管这些,双手结印不动,反手撕开胸前残甲。
红衣碎裂,片片飞起,像烧焦的蝶。
可就在布料离体的瞬间,那些碎片突然燃起金光,一道、两道……七道!每一道都精准落入七处蓝焰之中。火焰轰然暴涨,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整座祭坛像是活了过来,血管一样搏动。
“这是……”沈照瞳孔微缩。
“他的战甲。”闻人烬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血,“不是护具,是养了半辈子的阳气炉。”
话音未落,青铜鼎发出一声沉闷巨响,仿佛有千斤重锤砸在上面。第七枚骨针彻底翻正,悬浮而起,针尖直指苍穹,周身金纹流转,竟与陈九黎眉心印记隐隐共鸣。
法印,成了。
天地一瞬间安静下来。
连风都不刮了,血雾停在半空,连滴落的血珠都悬着不动。
就在这死寂里,血巨人残魂发出一声怒吼,震得整个祭坛簌簌掉渣。那声音不像从喉咙里出来的,倒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怨念,裹着三十年前的雨夜、焚香案上的纸灰、还有某个女人临死前没能喊完的名字。
“你凑不齐!”它咆哮,“九转玄针,少一根都是废阵!你当真以为——这最后一针,是你能用的?”
吼声未绝,六道黑影已合为一道,浓稠如墨,几乎凝成实体。它手中握着那张倒置的婚帖,纸面扭曲,字迹翻滚,竟拼出一个完整的符咒形状。
下一瞬,黑影冲出,直扑青铜鼎。
目标明确——毁针,断印。
沈照咬牙,探阴棒拄地,硬生生把自己撑起来半寸。她左手五指蜷曲,指尖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青石板上画出一道歪斜的“镇”字符。
不是完整的阵,也不是多厉害的符,但她把自己的伤当作了阵眼。
黑影速度一滞,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可只慢了半拍。
闻人烬猛地抬头,眼神狠得像刀。她手里还攥着半截毛笔杆,刚才一口咬断,现在满嘴血腥味。她不管这些,把断笔往地上一摔,抓起一把混着符灰的血,在掌心快速画了个爆破符。
动作粗糙,线条歪斜,但她画得极稳。
“炸啊!”她低吼,手掌一扬,符纸脱手而出,在空中翻了个圈,正正贴在黑影面前。
轰!
红光炸开,不如刚才那般耀眼,却更暴烈,像是把一团烧红的铁扔进了油锅。黑影被掀退一步,脸上那张婚帖边缘焦黑卷曲,裂开几道细缝。
但它没停。
第三步,赵瘸子出手。
他一直没动,直到这一刻,光柱猛然偏移三寸,不打天,不接地,直直钉向黑影核心。
琉璃色的光束穿透墨影,将其牢牢钉在半空。三息,不多不少。
就在这三息之间,第七枚骨位于鼎心的骨针轻轻一颤,随即脱离鼎身,缓缓升空,最后悬停在陈九黎眉心前三寸,针尖微垂,似在等待。
陈九黎站着没动,呼吸粗重,额角青筋跳动。他看着那根针,忽然笑了下。
“等我下令?”
他抬起手,指尖还未触及针尾——
异变陡生。
那枚刻着“终章”的骨针,毫无征兆地调转方向。
针尖再次朝下,对准他自己。
空气骤冷。
沈照瞳孔一缩:“不对!它认主失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