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心上人 第195章 车内的沉默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午后的车流，像一尾沉默的鱼，游弋在钢铁洪流之中。车窗紧闭，将都市的喧嚣有效地隔绝在外，只留下空调系统运作时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种几乎凝滞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林小溪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微颤抖。她不敢转头，只能将视线牢牢固定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熟悉的店铺，匆忙的行人，嬉笑打闹的学生……这些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画面，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无法真正落入她的眼底。

她的全部感官，仿佛都被身边那个沉默开车的男人所占据。

鼻尖萦绕的，是他车上清冽的木质香氛，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本人的干净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她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烟草味。很淡，却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头。他以前是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从不。

眼角余光所能捕捉到的，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透着一股压抑的冷硬。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不见丝毫笑意，甚至比平时在公司里更加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可细看之下，那专注底下，似乎翻涌着更为复杂的情绪——是未散的怒意？是对麻烦的厌烦？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一双适合签署亿万合同、掌控全局的手。而此刻，这双手正死死地攥着黑色的真皮方向盘，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泛出清晰的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蜿蜒着一种隐忍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力量感。

他是在生气。

这一点，林小溪无比确定。

可他究竟在气什么？

气李茂源那些人的卑劣手段，将公司搅得乌烟瘴气？

还是……气她的不谨慎，成为了别人攻击他的突破口，让他不得不当众放下身段，说出那样的话，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一想到后者，一阵尖锐的愧疚和难堪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干燥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句盘桓在舌尖的“对不起”，又一次试图挣脱出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发出声音的刹那，顾言琛似乎有所察觉。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方向盘的皮质缝隙。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制止，让她瞬间噤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重新将头转向车窗，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用那点冷意来镇压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眼眶的酸涩和满腔的茫然。

车厢内的沉默，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身上。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

长时间的静止，让这沉默变得更加难熬。林小溪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他那边，似乎更为悠长却同样并不平稳的呼吸。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短暂地、极其快速地，从她这边扫过。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掠过她低垂的头顶，瘦削的肩膀，最终落在她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指上。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

他没有说话。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那股若有似无的注视感也随之消失，他又变回了那个全神贯注的司机。

可是，刚才那一瞥带来的悸动，却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他……是在担心她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她忍不住开始回想他今天所有的举动——毫不犹豫地推开人群，坚定地握住她的手，那掷地有声的担保，电梯里那个短暂却有力的拥抱，以及此刻，这看似冷漠实则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沉默和紧绷……

如果只是上司对下属的维护，需要做到这一步吗？需要如此……失态吗？

“顾言琛……”她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阵复杂的苦涩与微甜。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名字连同那段往事深深埋葬。可当他再次出现，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闯入她的生活，搅乱她一池春水后，她才悲哀地发现，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情感，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沉睡在了心底最深处，轻易就能被他唤醒。

可是，唤醒之后呢？

三年前的分离还历历在目，机场他那句“你先走”和那句“你心太狠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横亘在他们之间。如今的维护，又能代表什么？是愧疚？是责任？还是……如同他短信里那句语焉不详的“什么都没改变”？

她猜不透他。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心思深沉如海，她永远只能看到表面的波澜，却窥不见海底的暗流。

车子驶入她居住的小区，速度明显放缓了下来。

最终，平稳地停在了她公寓的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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