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心上人 第137章 渐入佳境

“晨曦计划”如同一艘经过初期风浪磨合的巨轮，在顾言琛这位冷静果决的船长指挥下，开始驶入相对平稳而开阔的水域。项目组内部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悄然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运转带来的、充满生机的节奏感。

独立项目区内，键盘敲击声、低声讨论声、白板笔书写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忙碌的交响乐。林小溪穿梭在团队成员之间，或俯身指点屏幕上的数据，或快速在白板上勾勒用户旅程图。她穿着简洁的烟灰色针织衫和黑色长裤，头发利落地扎成低马尾，眉眼间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惶惑，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从容与专注。

经过前期顾言琛近乎苛刻的锤炼和那次预算会议上意想不到的强力支持，她和她的团队仿佛被打磨过的璞玉，开始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市场开拓方案在一次次的推翻与重构中愈发成熟犀利，前期精心策划的小范围市场测试反馈数据远超预期，用户对“晨曦”所描绘的智慧生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和极高的参与度。

这份实实在在的成绩，像一剂强心针，不仅让团队士气大振，也让项目组内其他原本对林小溪能力持观望甚至怀疑态度的成员，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技术团队的王总工程师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在需要跨部门协作时，沟通明显顺畅了许多。连那位负责资本运作、眼高于顶的金融天才秦风，偶尔在茶水间遇到她，也会微微颔首致意。

一种基于专业能力和共同目标的默契，正在这个精英云集的团队中悄然形成。大家对“晨曦计划”成功的信心，与日俱增。

林小溪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开始能更精准地把握顾言琛的思维脉络和关注焦点。他主持的核心组会议，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如履薄冰，而是能更主动地参与讨论，提出建设性意见。她发现，当他专注于工作时，那种强大的逻辑性和前瞻性确实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能引领着所有人朝着一个清晰而宏大的目标前进。

在一次讨论技术实现路径与初期市场推广节奏如何更好协同的会议上，产品团队提出了一套相对保守的、分阶段逐步释放功能的方案，以确保技术稳定。

顾言琛听完汇报，未置可否，目光扫过众人，习惯性地抛出一个问题：“逐步释放，固然稳妥，但会不会错失初期集中引爆市场、建立用户心智的最佳时机？我们如何确保用户不会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耐心，被可能的跟风者分流？”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几位负责人都在思考。

林小溪看着投影幕布上的方案图，脑海中忽然闪过近期测试用户反馈中的一个高频词——“期待感”。她沉吟了一下，举起了手。

“顾总，关于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清晰而镇定，“我有个初步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顾言琛也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示意她继续。

“我们是否可以换一个角度，”林小溪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表述简洁有力，“不是简单地分阶段释放功能，而是设计一条‘悬念式’的体验路径？将核心的、最具颠覆性的功能点，拆解成几个关键的‘里程碑事件’，通过前期预热和故事化包装，持续吊足用户胃口，将这种‘等待’转化为更强的‘期待感’和‘参与感’。这样，既给了技术团队足够的缓冲时间，又能始终保持市场热度和用户粘性。甚至在每个里程碑达成时，都可以策划相应的市场活动，形成一波接一波的声浪。”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在面前的便签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示意这种波浪式推进的节奏。

“比如，我们第一个里程碑，可以不直接展示完整的A功能，而是先释放其最具话题性的子功能A-1，配合悬念海报和KoL竞猜，吸引用户关注和讨论，将用户的注意力从‘什么时候能用上’转移到‘下一个惊喜是什么’上。这样，技术团队可以集中精力先攻克A-1，同时为后续功能预留时间……”

她条理清晰地阐述着，结合测试用户的心理数据和近期社交媒体的话题传播模式，论证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会议室内很安静，只有她清亮的声音在回荡。几位负责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顾言琛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目光落在林小溪画的那个简易示意图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亮光。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技术负责人：“王工，从技术实现角度看，这种基于里程碑的、非线性的功能释放路径，是否存在无法逾越的障碍？”

王总工程师推了推眼镜，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技术上可以实现。但需要对现有开发流程和资源调配做更精细化的项目管理。如果市场端能确保这种‘悬念’节奏不会引发用户反感和流失，我认为可以尝试。”

顾言琛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林小溪，这次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稍长了那么零点几秒。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蕴藏着锐利审视的眼睛里，似乎少了几分冰霜，多了一分几不可查的……认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移开，对产品负责人吩咐道：“基于林组长的思路，重新优化产品发布路径图，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好的，顾总。”产品负责人立刻应下。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会议上引起太大波澜，却像一颗投入林小溪心湖的石子。她能感觉到，顾言琛对她工作能力的认可，正在从那种基于数据和逻辑的“不得不承认”，慢慢转向一种带着些许欣赏的、真正的信任。这种认知，让她在紧绷的工作节奏中，找到了一丝难得的成就感和价值感。那些因他而起的混乱心绪，似乎也暂时被这种专注于共同目标的充实所掩盖。

然而，顾言琛的视线并未真正从她身上离开。只是在人前，他将其隐藏得极好。

他会在她因为一个难题而蹙眉沉思时，状似无意地让助理周铭送去一份最新的行业参考报告，恰好能解开她的困惑。

他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揉着发胀的太阳息时，吩咐行政部“顺便”为她所在的办公区域也补充高品质的咖啡豆和茶点，确保提神物资充足。

他会在她穿着单薄，在空调温度稍低的会议室里不自觉抱紧手臂时，不动声色地让周铭去调高空调温度，或者“恰好”有多余的羊绒披肩被“遗忘”在附近的椅背上。

这些细微的、几乎不着痕迹的举动，被他巧妙地包裹在对整个团队，或者干脆是“碰巧”的关怀之下。林小溪有时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但更多的时候，她将其归因于自己想多了，或者顾言琛只是作为一个要求极高的老板，希望保持团队最佳的战斗状态。

只有顾言琛自己知道，那份被理智和过往伤痕强行冰封的情感，正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不受控制地悄然融化。他看着她在工作中日渐绽放的光芒，看着她与团队成员谈笑时偶尔露出的、恍如隔世的轻松笑靥，看着她面对陈默殷勤接送时那复杂难辨的神情……一种混合着骄傲、嫉妒、渴望与极度克制的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与疏离。他不能急，不能吓跑她。三年的分离，他带给她的伤害，需要时间来抚平。他需要让她重新习惯他的存在，需要让她看到他的改变，他的能力，以及……他从未放下的心意。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项目区内大部分人已经离开。林小溪还在核对一份最终定稿的市场推广排期表，准备提交给顾言琛做最后确认。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她微微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柔和。

顾言琛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一刻，时间仿佛放缓了流速。周围的喧嚣远去，世界只剩下她和那片温暖的光。一种久违的、近乎贪婪的情绪攫住了他。他想走过去，想拂开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想像过去那样，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问她累不累……

但他不能。

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份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冲动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

就在这时，林小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略带疑惑地望向走廊方向。

顾言琛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在她目光投来之前，已然恢复了那副冷峻淡漠的模样。他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走了过去，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顾总。”林小溪见他过来，连忙站起身。

“嗯。”顾言琛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电脑屏幕上，“排期表最终版？”

“是的，刚整理好，正准备发给您。”林小溪回答道，将屏幕稍稍转向他。

顾言琛俯身，单手撑在她的办公桌隔板上，另一只手操作鼠标，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他靠得很近，近到林小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雪松尾调的古龙水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不容忽视的热度和压迫感。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呼吸微微屏住。她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以及紧抿的、线条优美的薄唇。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太过暧昧，也太过……危险。

顾言琛似乎全然未觉她的僵硬，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手指滑动着滚轮，偶尔在某处停顿，提出一两个精准的修改意见。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带着微震的气流。

“这里，线下活动与线上预热的时间差可以再缩短半天，形成更紧密的联动。”

“这个KoL的名单，需要再评估一下与目标客群的匹配度。”

林小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记下他的要求。“好的，顾总，我马上修改。”

几分钟后，顾言琛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心跳加速的距离。“修改完直接发我邮箱。”他语气平淡地交代，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从未发生。

“是。”林小溪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空落。

顾言琛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电梯间。直到电梯门合上，将那抹挺拔冷硬的身影彻底隔绝，林小溪才缓缓坐回椅子上，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靠近时带来的、灼人的温度。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心绪，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电脑屏幕上。工作，只有工作才是她现在应该专注的全部。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生根发芽。

项目渐入佳境，团队信心倍增，连带着林小溪与顾言琛之间那种冰冷僵硬的关系，似乎也因着日常工作中无数个看似公事公办、实则暗藏关切的细微瞬间，而悄然融化着一角。只是，这看似平静向好的局面下，那份被刻意压抑的情感，以及潜藏在项目顺利推进表象下的未知危机，都像暗流般悄然涌动着，等待着某个时机，破冰而出，或将一切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