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心上人 第117章 冰冷的回复与暗流

发送完那封沉甸甸的周报，林小溪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精神和身体都透支到了极限。她在公寓的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却被混乱的梦境纠缠——有时是顾言琛冷厉的质问，有时是项目因她的“多事”而停滞的混乱场景，有时又是“datapool”那模糊不清的免责声明像雪片一样将她淹没。

醒来时，头痛欲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紧急邮件。这短暂的平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她强迫自己洗漱、换衣，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办公区一切如常，同事们各自忙碌，似乎没有人知道昨夜她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她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收件箱里躺着几封新邮件，大多是常规的工作沟通。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发件人栏，最终，定格在一封来自“顾言琛”的邮件上。发送时间是凌晨五点十七分。

这么早……

他是一夜没睡，还是……特意在那个时间回复？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比她想象的还要简短，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一行字，像是用冰锥刻上去的：

“已知悉。按原计划推进，风险部分持续监控。”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林小溪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三遍。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先是“嗡”的一声，然后缓缓地、无力地松弛下来，带来的不是放松，而是一种空落落的失重感。

没有质疑，没有追问，没有对她熬夜查证、撰写报告的丝毫认可，甚至连她附上的那份备选方案建议，都只字未提。

就这样？

她冒着可能被指责“阻碍项目”的风险，顶着巨大的压力提出的隐患，就这样被轻飘飘的一句“已知悉”和“持续监控”打发了？

一股混合着失落、委屈和一丝不被信任的苦涩，悄然在胸腔里弥漫开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的坚持和挣扎，是不是真的只是杞人忧天，是不是在专业人士（包括他和法务）眼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但转念一想，至少，他没有否定她的发现。他没有说“此风险不存在”或者“无需担忧”。他知道了，并且要求“持续监控”。这或许，已经是他作为总经理，在权衡利弊后，所能给出的最“稳妥”的回应？毕竟项目进度，确实耽搁不起。

她试图用理性来说服自己，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矫情。他们现在只是上下级，他不需要对她的情绪负责，只需要对项目结果负责。

她移动鼠标，光标在那冰冷的回复上停留片刻，然后点击了“回复”按钮。在空白的邮件正文里，她敲下了同样简洁的两个字：

“收到。”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电脑屏幕，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而与此同时，在她视线无法触及的总裁办公室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已在黎明前悄然打响，并且持续到了现在。

……

时间退回到凌晨四点。

顾言琛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刚刚结束了与海外分部的一个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助理赵磊轻手轻脚地端进来一杯新的黑咖啡，替换掉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他注意到，老板手边摊开着的，正是法务部转来的、关于“数海科技”合作的最终版合同，而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林小溪在凌晨时分发送的那份周报。

“顾总，金杜律所王律师团队的首轮初步意见回来了。”赵磊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轻轻放在顾言琛手边，“情况……可能比林组长提示的还要复杂一些。”

顾言琛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目光扫过那份初步法律意见。越看，他的眼神越是冰冷。

王律师团队在初步检索和分析了“datapool”平台的公开信息、过往诉讼案例以及其数据采集模式后，指出其风险远非“授权瑕疵”那么简单。该平台的数据聚合方式存在极大的合规灰色地带，部分数据源甚至涉嫌违反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等海外严格法规。“数海科技”的模型建立在这样的数据地基上，不仅在国内面临潜在的监管风险，更可能在未来公司业务拓展至海外时，引发致命的国际法律纠纷和巨额罚款。这已不是一颗小地雷，而是一个可能随时引爆的炸药包。

“砰”的一声轻响，顾言琛将咖啡杯重重顿在桌面上，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他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吓人。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原定今天上午十点与‘数海科技’的合同签署会，无限期推迟。对外统一口径，因我方内部流程需要进一步复核。”

赵磊心头一凛，立刻应道：“是，顾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询问：“那……是否需要告知林组长……”

“不必。”顾言琛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林小溪那份周报，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按正常流程回复她的周报，内容我来定。”

“是。”

赵磊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老板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而老板要保护的人，也绝不会受到丝毫波及。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顾言琛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小溪在周报里那些谨慎却坚定、甚至带着点孤勇的文字。她能查到这一步，已经远超他的预期。这份敏锐和责任心，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既相似，又不同。

他睁开眼，重新坐直，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那封给林小溪的、仅有十几个字的回复邮件。发送。

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接通了“数海科技”cEo的私人手机。此时，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正是大多数人酣睡的时刻。

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但顾言琛没有给他任何寒暄的机会，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李总，关于我们的合作，我这边发现了一些新的、非常严肃的问题，涉及贵方模型底层数据的全球合规性。我希望能在今天上午九点，与贵方核心团队，包括你们的数据合规官和法律顾问，进行一次最高级别的闭门会议。”

他没有给对方任何搪塞或准备的余地，直接点明了“datapool”和GdpR风险等关键术语。电话那头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慌乱和试图解释。

顾言琛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打断，抛出几个律师团队提供的、极其专业且刁钻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对方合规体系的命门。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猎物入瓮。

通话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结束了对话：“九点，我的办公室。我希望看到贵方的诚意和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不是解释。”

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半。他按下内线：“赵磊，让早餐送到办公室。另外，通知王律师团队，九点前我要看到他们针对‘数海科技’合同的所有修订建议和谈判底线。”

“是，顾总。”

整个上午，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进出的人员都步履匆匆，神色凝重。与“数海科技”的闭门会议从九点一直持续到午后，期间不时传出顾言琛冷冽的、不带丝毫感**彩的质询声。

而这一切，身处楼下市场部的林小溪，浑然不觉。

她只是在发送了那个“收到”之后，努力调整心态，试图按照顾言琛“按原计划推进”的指令，继续处理其他工作。但那份被轻描淡写回应的风险提示，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地提醒着她那份不被重视的失落。

中午，她没什么胃口，拒绝了陈默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一人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美式，坐在角落里发呆。

她不知道，就在她小口啜饮着苦涩咖啡的时候，楼上的谈判刚刚结束。“数海科技”在顾言琛强大的压力和无可辩驳的法律证据面前，最终全面妥协，同意立即更换所有存在争议的数据源，并接受由启明星集团指定的第三方机构对新的数据源进行全程审计，同时承担所有因数据更换产生的额外成本和项目延迟损失。

顾言琛兵不血刃，为项目排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也间接证明了林小溪那份风险提示的价值连城。

然而，他依旧没有告诉她。

他只是在她下午回到工位后，通过内部系统，向她所在的项目组发送了一份更新后的项目时间表，将原定的几个里程碑节点略微后延，理由是“优化合作细节”，轻描淡写，一如他凌晨回复她邮件时的风格。

赵磊在送走“数海科技”的人之后，回到办公室向顾言琛汇报后续安排。他注意到，老板站在落地窗前，目光似乎无意地投向楼下街道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公司员工常去的咖啡厅所在。

“顾总，林组长那边……”赵磊试探性地开口。

顾言琛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今天状态怎么样？”

赵磊愣了一下，没想到老板会问这个，连忙回答：“据市场部那边反馈，林组长上午工作正常，只是午饭时间一个人去了咖啡厅，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事。”

顾言琛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新的文件，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赵磊依言退下，心里却暗暗称奇。老板对这位林组长的关注，似乎远远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的范畴。那封冰冷的回复邮件，和背后这番雷厉风行、为她（或者说为项目）扫清障碍的大动作，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对比。

而顾言琛，在赵磊离开后，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他再次点开了林小溪的邮箱地址，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然后抬手，关掉了页面。

他不需要她的感激，甚至不需要她知道。

他只需要确保，她指出的风险被消除，她负责的项目能顺利推进。

至于那份被“冷落”的失落……或许，是他刻意留给她的距离，也是他必须维持的界限。

至少在目前，只能如此。

林小溪看着系统里那份悄然更新、节点后延的项目计划，心中那点疑惑和失落再次浮现。而顾言琛，则在处理完这个突发危机后，将注意力暂时投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频繁出现在林小溪身边，带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男人，陈默。他拿起内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赵磊，帮我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