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心上人 第68章 交心的承诺

废弃铁路中央的那个拥抱，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林小溪将脸深深埋在顾言琛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与她自己尚未平复的、略显急促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首无声的共鸣曲。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荒野的草香，将她紧紧包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同时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刚才的剖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通往他内心世界那扇紧闭的大门。门后露出的，不是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运筹帷幄，而是一个被规则束缚、被期望压得喘不过气、孤独行走多年的灵魂。那个十岁男孩的委屈与倔强，仿佛穿越了时空，与此刻紧紧拥抱着她的这个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抬起头，眼眶依旧有些湿润，但目光清澈而坚定，深深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脆弱和回忆带来的痛楚，但更多的，是因她的拥抱和理解而泛起的动容暖意。

“顾言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我都懂。”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仿佛想抚平那里积压的沉重。

“我懂你小时候一个人跑到这里时的孤单，”她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滑到他紧绷的太阳穴，“懂你面对那些所谓‘期望’时的压力，懂你走在既定轨道上的那种……身不由己。”

她的触碰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顾言琛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如此清晰地看透他华丽外表下的千疮百孔，并如此温柔地、不带任何怜悯地，接纳他所有的不完美和脆弱。

“你不是一个人了，”林小溪继续说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以后，你再觉得累，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不要一个人跑来这里。你还有我。我会在这里，听你说，陪着你。”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无比认真的光芒，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誓言：

“你的孤独，我陪你分担。你的挣扎，我陪你一起。顾言琛，我不想只做你路上不一样的风景，我想……我想成为能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

这番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顾言琛内心最柔软、也是最坚固的壁垒上。那堵由多年孤独、防备和家族规训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力道大得几乎让她骨骼生疼。但他顾不上了，他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血肉相融，再也不分离。

他把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能让他瞬间安宁下来的清新气息。再抬头时，他的眼眶是红的，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有震撼，有狂喜，有难以言喻的感激，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小溪……”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明显的颤抖，“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懂我，谢谢你……愿意陪我。”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目光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牢牢锁住她。

“我向你保证，”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呕出来，带着血性和不容置疑的重量，“我一定会努力，拼尽我的一切，去争取我们的未来。那些束缚我的枷锁，那些所谓的家族规矩，我不会让它们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光芒。

“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可以堂堂正正地把你带到我家人面前，告诉他们，这就是我顾言琛认定的、要共度一生的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我们分开！”

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在空旷的荒野里回荡，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穿透云层，直达天际。阳光穿透稀疏的云层，洒落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那一刻，他眼中坚定的信念和她心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比强大的、仿佛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气场。

林小溪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为自己燃烧的斗志和决心，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种饱胀的、滚烫的幸福和感动填满了。她相信他，毫无理由地相信。相信这个男人的承诺，相信他能为她披荆斩棘，创造奇迹。

她用力地点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这一次，是喜悦的、充满希望的泪水。

“我相信你。”她哽咽着，却笑得无比灿烂，“我等你。”

这三个字，像是最有效的强心剂，注入了顾言琛的心脏。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带着依赖和无限眷恋的姿态。

“不过……”他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营造的轻松，试图驱散空气中过于凝重的情感氛围，“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努力了很久，最后还是拗不过那些老古董……”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半开玩笑般地，用一种带着点戏谑却又隐含认真的语气说道：

“那我就带你私奔。我们也不跑远，就回到这里，搭个小木屋，隐居起来。我负责打猎……呃，或者种点菜？你负责做饭。我们与世隔绝，就守着这条铁路，看日出日落，管他外面天翻地覆。”

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孩子气般幻想的提议，让林小溪瞬间破涕为笑。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穿着高定西装、习惯了运筹帷幄的顾言琛，挽着袖子在荒地里笨拙地种菜，或者举着自制的粗糙工具试图“打猎”……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细想。

“噗——”她笑出声，握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还会种菜打猎？别把种子当杂草拔了，或者被兔子追着跑就不错了！”

看着她终于展露笑颜，顾言琛眼底的阴霾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抓住她捶过来的小拳头，包裹在自己掌心，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年轻人的明朗和不羁。

“小看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学。”他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豪迈，但眼神深处，那抹认真却并未完全褪去。

然而，在这看似轻松戏谑的对话背后，“无法抗衡”和“私奔”这几个字，却像几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林小溪欢笑之下柔软的心房。

私奔……

无法抗衡……

这真的是玩笑吗？还是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早已预见到了那条抗争之路的艰难与渺茫，所以才下意识地为自己、也为她，设想好了这条看似浪漫、实则充满无奈和悲壮的最终退路？

这个念头如同狡猾的毒蛇，在她心田的角落悄然吐信，带来一阵细微却无法忽略的寒意。她脸上的笑容未减，心底却因为这几个字，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在此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充满希望的氛围。她只能将这份悄然滋生的不安强行压下，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通过这肌肤相贴的触感，来确认此刻的真实，来汲取更多的勇气。

“好啊，”她也学着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回应，试图将那份不安伪装成情侣间的甜蜜絮语，“那说好了，要是你真混不下去了，我们就来这里当野人。不过事先声明，我做饭水平一般，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不会，”顾言琛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却异常郑重，“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阳光正好，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在锈迹斑斑的铁轨和茂密的荒草上，交织成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他们站在废弃铁路的中央，一个许下了冲破枷锁的誓言，一个做出了等待的承诺，甚至还半真半假地规划了一条看似荒诞的退路。

这一刻，爱与信念如同野草般在荒芜中疯长，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可是，那潜藏在玩笑话语下的“私奔”二字，那关于“无法抗衡”的假设，却像一颗被无意间埋下的种子，悄悄落入了林小溪的心田深处。它会在未来的日子里，随着风雨的侵袭和压力的倍增，悄然生根发芽，长成一根无法忽视的、带着刺痛感的荆棘。

此刻的温暖与甜蜜，也因此染上了一层悲壮的、未知的底色。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用一种混合着玩笑与认真的复杂语气，低低地重复：“说定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私奔。”

小溪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风吹过，荒草起伏，像是一片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