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心上人 第31章 风暴后的安抚

连续几天，林小溪都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鸟，恹恹的，提不起丝毫精神。

寿宴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奶奶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亲戚们或明或暗的打量，餐桌上那死寂般的氛围，以及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她心脏的话——“我们顾家的媳妇，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每一个细节，都化作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我们的感情，在那样庞大的家族和根深蒂固的观念面前，是否真的不堪一击？我是不是……成了他的拖累？

她把自己缩在壳里，上课走神，吃饭没胃口，连苏晓晴插科打诨都难以让她展露笑颜。宿舍里，她常常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小溪，你别这样，”苏晓晴担忧地递给她一杯温水，“我外婆那个人就是老古板，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大表哥大表嫂，还有我，都是支持你们的！”

小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晓晴，谢谢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份铺天盖地的羞辱感，来审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来思考这段看似布满荆棘的未来。

顾言琛的电话和信息比以往更加频繁。他没有在信息里过多提及寿宴的事，只是如常地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告诉她他想她。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旧沉稳，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小溪能听出那底下隐藏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也在承受压力，比她更大的压力。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心疼，也更加无力。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铃响，小溪收拾好书本站起身，随着人流麻木地往外走。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她的脚步一顿。

车门打开，顾言琛走了下来。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和深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清俊温和。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小溪也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阴影，以及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朝她走来，步伐坚定，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或羡慕的目光，小溪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众人审视的宴会厅。

他在她面前站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几日的憔悴和不安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走吧，”他伸出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不由分说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那熟悉的触感和温度，瞬间击溃了小溪努力维持的平静。鼻尖一酸，眼眶就热了起来。

她没有问去哪里，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坐进车里。

车子没有驶向常去的餐厅或者他的公寓，而是开向了一个让小溪有些意外的方向——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去的那家咖啡馆所在的老街区。

夕阳给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落叶在车轮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切都仿佛带着旧日的气息。

车子在咖啡馆附近停下。顾言琛牵着她下车，推开那扇熟悉的、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叮铃——”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如当初。

咖啡馆里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舒缓的爵士乐，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他们第一次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竟然奇迹般地空着。

顾言琛领着她走过去，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而绅士。

坐下后，两人一时无话。小溪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白开水，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她混乱的心绪。

顾言琛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复杂，里面有心疼，有愧疚，有坚定，还有许多小溪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几天，是不是很难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小溪苦苦压抑的闸门。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咖啡桌，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对不起，小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甸甸的歉意，“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承受了这些。”

小溪猛地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够好，我……”

“不许这么说！”顾言琛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而坚定，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力道有些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林小溪。”

小溪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我要你记住，”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她所有的自我怀疑，“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定你自己，更不要否定我们的感情。”

他的话语像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

“那些所谓的门第、背景，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更多的是不屑，“我顾言琛活了二十多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你，是林小溪这个人，是你的善良，你的坚韧，你的冒失，你的一切。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关。”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蕴含着能燃烧一切阴霾的火焰：“我喜欢的，是那个在图书馆里啃书到忘记时间的你，是那个为了朋友能两肋插刀的你，是那个明明自己很害怕却还要努力安慰我的你，是那个会因为一朵花开、一片落叶而开心的你。是完完整整的你，明白吗？”

小溪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自卑，而是被深深的理解和珍视所打动。他看到的，从来不是她外在的光环或缺憾，而是她灵魂的本质。

“可是……那是你的家人，”小溪哽咽着，声音破碎，“我不想你因为我，和家里闹得那么僵……我不想你为难……”

“傻瓜。”顾言琛叹息一声，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为我爱的人争取幸福，怎么会是为难？那是我应该做的，也必须做的。”

他顿了顿，眼神望向窗外流逝的街景，语气变得有些悠远：“顾家……确实有它的规矩和期望。但那些，不该成为束缚个人幸福的枷锁。我大哥当年，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他坚持下来了。现在，轮到我了。”

他重新看向她，眼神里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但唯独你，我绝不放手。”

“言琛……”小溪喃喃道，心里百感交集。有感动，有心疼，也有一种被他坚定选择而产生的巨大安全感。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他们点的咖啡和甜点。顾言琛记得她第一次来时点的榛果拿铁，和她最爱吃的提拉米苏。

他将提拉米苏推到她面前，语气放缓：“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小溪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浓郁的咖啡和奶酪的香甜在舌尖化开，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心底的苦涩。

两人静静地吃着甜点，喝着咖啡，气氛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重。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天际染上了瑰丽的晚霞，咖啡馆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顾言琛忽然问道，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小溪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带着一丝羞涩和满满的甜蜜。她当时紧张得差点打翻水杯，还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那时候，你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他轻笑，“现在，好像胆子也没大多少。”

被他这么一打趣，小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心里的阴霾又散去了几分。

“时间过得好快。”她感慨道。

“是啊，”顾言琛凝视着她，“但我们还在一起，而且，会一直在一起。”

他的话语总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小溪看着他被暖光勾勒的侧脸，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那些因为外界否定而产生的动摇，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抚平，被加固。

她忽然想起寿宴上，他毫不犹豫站起身，紧紧握着她的手，当着所有家人的面，掷地有声地维护她的样子。那一刻，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仿佛能为她抵挡全世界的风雨。

为了这样的他，她怎么能先退缩？怎么能因为别人的眼光就否定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放下勺子，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力量，望向他，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底许久的问题：

“言琛，为了我……和你家人对抗，甚至可能影响到你的事业和未来……真的值得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是悬着的。她害怕听到任何一丝犹豫，哪怕只有一丝，都可能将她重新推回自我怀疑的深渊。

顾言琛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愫。然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这个举动让小溪微微一愣。

他侧过身，面对着她，伸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他的掌心温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

“林小溪，你听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心上，“对我来说，值得与否，从来不是用利益、地位或者家族的认可来衡量。”

“如果没有你，就算拥有顾家的一切，我的世界也是灰暗的，是不完整的。”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而有了你，哪怕前路荆棘遍布，需要我去对抗全世界，我也觉得甘之如饴，充满力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你，就是我全部的价值所在。所以，不要再问值不值得。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溪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了被全然接纳和珍视的感动。所有的委屈、不安、自我怀疑，都在他这番毫不保留的告白中，冰雪消融。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散发着清冽气息的羊绒衫里，闷闷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动摇的……我不会再退缩了……”

感受到怀中女孩的依赖和重新坚定起来的决心，顾言琛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的气息融入骨血。

窗外，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咖啡馆内，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像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在他坚实的怀抱里，小溪汲取着温暖和力量。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她要变得更好，更强大，强大到足以与他并肩，足以让所有质疑他们的人，都闭上嘴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芽——或许，她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属于自己的、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也来回馈他毫无保留的爱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