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沈炼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厌烦。
张 训,字伯纪,京城有名的“疯狗”。此人是严嵩的铁杆党羽,以弹劾人为乐,最擅长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仗着背后有严阁老撑腰,在京中横行无忌,连六部的一些侍郎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严党的试探,或者说,是“捧杀”大戏的开场锣。
沈炼的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拦,还是不拦?
拦,就是公然得罪严党。张 训一个御史,风闻奏事是他的本职。他用“拜访神童”的名义,自己没有正当理由强行阻拦。
不拦,若是这疯狗冲撞了苏明理,而苏明理又应对失当,在入京之前就出了丑,那自己护送不力的罪责,可就跑不掉了。更重要的是,这会直接影响到陛下对苏明理的第一印象。
这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不等沈炼做出决断,苏明理已经开口了。
“原来是张御史当面,”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学生苏明理,见过御史大人。只是学生奉旨进京,身不由己,不便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他这一开口,就将皮球踢了回去。
他承认了对方的身份,也表明了自己的处境——我是被“看管”的,见不见你,得看“护送”我的锦衣卫同不同意。
院外的喧哗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略带傲慢的笑声响了起来:“呵呵,苏小友不必多礼。本官听闻冀州出了百年不遇之奇才,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就是为了一睹小友风采。沈千户,你这般将人拒之门外,莫非是想将朝廷祥瑞,禁于私室不成?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你,对锦衣卫的名声,都不太好吧?”
好一顶大帽子!
沈炼的脸色沉了下来。张 训这是在逼他。
他转头看向苏明理,想看看这个孩子会如何应对。
却见苏明理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符合他年龄的好奇与天真。
“大哥,替我开门吧。御史大人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苏明德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示意,才走过去,将房门完全打开。
门外,月光之下,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士。他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透着一股子审视与刻薄。
此人,正是张 训。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而拦在他面前的几名锦衣卫校尉,则是一脸的为难,看向沈炼,等待指令。
沈炼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校尉们如蒙大赦,立刻收刀退到两旁。
张 训得意地整了整衣冠,迈步走进房间。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苏明理的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仿佛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果然是仪表不凡,神采内蕴。”张 训抚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八岁‘小三元’,献祥瑞于朝,得圣上亲授官身。苏小友,你可是我大周开朝以来,头一份的恩宠啊。”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暗藏机锋。每一个字,都在将苏明理架在火上烤。
苏明德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善,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却被苏明理暗中拉了一下衣角。
苏明理站起身,对着张 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
“学生不敢。圣上隆恩,如日月之辉。学生萤火之光,不过是借光而明罢了。若无圣天子在上,何来学生的些许薄名。”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帝,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张 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一个八岁孩童,应对如此老道。但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轻易罢休。
“说得好!小小年纪,便知忠君体国,实在是难能可贵。”张 训点点头,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本官素来治学严谨,最不信的,便是那些‘生而知之’的鬼神之说。听闻苏小友有过目不忘之能,通晓格物之学,想必于圣人经典,亦有独到见解吧?”
他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要当场考较苏明理。
如果苏明理答不上来,或者答得平平无奇,那“神童”的成色,就要大打折扣。如果他回答得太过惊世骇俗,又容易被扣上“妄议经典”、“离经叛道”的帽子。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苏明德急了,张口就想呵斥:“你一个大人,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但苏明理却再次拉住了他,并且对他摇了摇头。
他转向张 训,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歪着头,问道:“御史大人是想考校学生的学问吗?”
“不敢说考校,只是切磋,切磋而已。”张 训笑呵呵地说道,那笑容里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那……好吧。”苏明理像是有些为难,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是学生年幼,学识浅薄,若是答得不好,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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