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李密的心思,对杨辰的忌惮
府门外,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静静停靠,车旁立着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身着寻常的员外袍,面容清癯,眼神却不见丝毫浑浊,反而透着一股久经风浪的沉静。
这便是荥阳郑氏的家主,郑元寿。
杨辰站在庭院中,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他没有立刻出去相迎,也没有让人将对方拒之门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风,又像是在等一个人的耐心耗尽。
亲兵在一旁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他能感觉到,府君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平静,却又蕴含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辰才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向府门。
郑元寿依旧站在车旁,姿态谦恭,脸上看不出半点不耐。见到杨辰的身影出现,他立刻躬身长揖,姿态放得极低:“老朽郑元寿,见过杨府君。”
“郑家主客气了。”杨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仿佛见到一位邻家翁,“这么大的日头,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有什么事,派人传个话也就是了。”
他的话语亲切,却又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他称呼对方为“郑家主”,而不是官场上常用的“郑公”,无形中便将两人的关系,划定在了官与民的界限上。
郑元寿人老成精,哪里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他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府君面前,老朽不敢托大。今日前来,是特为向府君请罪。”
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马车一挥手。车帘被下人掀开,两个家丁架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的年轻人,粗暴地拖了下来,丢在地上。
那年轻人衣着华贵,此刻却狼狈不堪,正是郑家大公子,郑善行。他看到杨辰,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怨毒,但当他接触到杨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时,那股怨毒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取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犬子无状,竟敢勾结乱兵,意图不轨,败坏门风,更险些扰乱府君安定洛阳的大计。老朽教子无方,罪该万死。”郑元寿说着,竟真的要对着杨辰跪下去。
杨辰伸手虚扶了一把,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他的手臂。
“郑家主这是做什么。”杨辰的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郑善行,又回到郑元寿脸上,笑容不变,“令郎犯了法,自有国法处置。你将他绑来,是信得过我,信得过瓦岗的法度。我该谢你才是,何来请罪一说?”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对方“大义灭亲”的行为,又将事情重新拉回到了“公事公办”的轨道上,不给对方任何攀扯私人关系的机会。
郑元寿心中暗叹。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手段却老辣得可怕。他本想用一出苦肉计,舍掉一个儿子,来换取杨辰的谅解,保全郑家在城西的那些产业。可对方根本不上钩,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示好变成了“理所应当”。
“府君明鉴。”郑元寿顺着台阶下,“老朽已查明,犬子私下里与那刘疤子勾结,在城西坊市放纵泼皮,强买强卖,欺压良善,所得不法之财,皆藏于西市‘百福当’的暗库之中。老朽愿将此暗库,连同其中所有财物,一并献出,以助府君抚恤流民,重建洛阳。”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断尾求生,弃车保帅。
杨辰闻言,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他走到郑善行面前,蹲下身,伸手取掉了他口中的布团。
“郑公子,”杨辰的声音很轻,“我给你一个机会。除了‘百福当’,还有哪些,你自己说。说得让我满意了,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去辽东戍边。若有半句隐瞒……”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伸出手指,在郑善行华贵的衣袍上,轻轻擦了擦刚才扶郑元寿时沾上的一点灰尘。
这个动作,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郑善行浑身一僵,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看到了杨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蝼蚁。这种漠视,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他恐惧。
他崩溃了,涕泪横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灰色产业、所有勾结的官员,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郑元寿站在一旁,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为一片死灰。他闭上眼,身体微微晃动,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郑家完了。不是覆灭,而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最温和的方式,拔掉了所有的爪牙,从此只能沦为一只被圈养的绵羊。
……
紫微宫,观风殿。
李密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手中那盏上好的越窑青瓷茶杯,被他捏得指节发白。
殿下,那名昨夜前往杨辰府邸传令的宦官,正跪在地上,将杨辰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萧氏,只是他杨辰的家眷。”
“他说,他女人的仇,不劳魏公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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