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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雄伟的洛阳宫城浸染成一头沉默的巨兽。亥时,更鼓声自城中遥遥传来,沉闷而悠长,敲在每一个潜伏于黑暗中的士卒心上。
玄武门外三百步的一片废墟里,程咬金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头都快被他坐热了。他挪了挪身子,压低了声音,凑到旁边同样一身黑衣的杨辰耳边,嘴里的热气在微凉的秋夜里呵成一团白雾:“我说杨老弟,你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南边怎么还没动静?俺这五百兄弟的斧子,都快憋出火星子了。”
他身后,五百名精挑细选的校刀手,如同一尊尊石雕,静静地趴伏在断壁残垣之后,只有兵器上偶尔反射的微光,泄露出森然的杀机。
杨辰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远处那巍峨的城楼轮廓,他的呼吸平稳,仿佛不是在等待一场决定生死的突袭,而是在欣赏一幅静谧的夜景。“程大哥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时辰未到,秦二哥和单二哥的戏,还没开锣呢。”
他的平静,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让程咬金那颗躁动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程咬金咂了咂嘴,没再多问,只是将掌中的宣花大斧又握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南边的天际,突然被火光映亮。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朱雀门与应天门两个方向同时传来,撕裂了洛阳城的寂静。
“杀啊!”
“活捉王世充!”
数千名瓦岗军士卒,在秦琼和单雄信的带领下,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对皇城的南面防线发起了最猛烈的佯攻。火箭如蝗,拖着长长的焰尾,划破夜空,将宫墙上的箭垛和旗帜纷纷点燃。
紫微宫,贞观殿。
王世充正被城外持续了一整天的“噪音”搅得心神不宁,南面突然爆发的喊杀声让他猛地从坐榻上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问。
一名亲信将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主公,不好了!瓦岗军……瓦岗军疯了!他们从南面发动总攻了!”
“总攻?”王世充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李密那厮不要他那面‘尊隋’的破旗了?他不管杨侗的死活了?”
“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地,不……不像是假的啊!”那将领结结巴巴地回答。
王世充一把将他推开,踉跄着冲到殿外。他能清晰地看到南边的夜空被火光染成了橘红色,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仿佛就在耳边。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连日的煎熬和此刻的突变下,终于绷断了。
他被杨辰的攻心计折磨得太久,已经成了一头惊弓之鸟。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李密终于耗尽了耐心,决定不顾一切地强攻。
“传我将令!”王世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命王玄应、王玄恕,各率一千精锐,速去支援朱雀门和应天门!把所有能打的都给本王调过去!务必给我顶住!”
“主公,那北门……”有部将迟疑着提醒。
“北门?”王世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北面是禁苑,地势复杂,瓦岗军主力都在南边,北门留五百人看着就够了!快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宫中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如同潮水般向南城墙涌去。原本还算戒备森严的玄武门,防卫力量瞬间被抽调一空,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兵和心中早已动摇的宿卫。
黑暗中,杨辰看着宫城内兵马调动的火把轨迹,嘴角微微上扬。鱼儿,上钩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南面的喊杀声依旧激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瓦岗军的攻势只在城下,并未真正蚁附登城。
玄武门外,程咬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像头焦躁的熊,来回踱着步。
亥时三刻,终于到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他们死死地盯着玄武门那黑漆漆的城楼,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信号。
一息,两息……城楼上,依旧一片死寂。
程咬金的额头渗出了汗,他刚想开口,却被杨辰抬手制止。
就在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城楼的箭垛后,一束微弱的火光,突然亮了起来。
那火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熄灭。
紧接着,它又亮起,再次熄灭。
第三次亮起,然后彻底归于黑暗。
三明三灭!
“是信号!”程咬金压抑着兴奋,声音都有些发颤。
杨辰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下令:“动手!”
话音未落,程咬金已如猛虎出笼,第一个从废墟中跃出,他将宣花大斧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孩儿们,随俺老程,杀进去,抢他娘的!”
“杀!”
五百校刀手,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无声地席卷而出,直扑玄武门。
几乎在他们冲出的同时,那扇沉重的宫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从内部被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门缝后,露出一张苍白而惊恐的脸,正是那名太监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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