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声清脆到近乎尖锐的金铁交鸣,骤然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那不是沉闷的兵器对撞,更像是一根绣花针,精准地点在了一柄千钧重锤的锤心。
尉迟恭石破天惊的一槊,裹挟着足以开碑裂石的万钧之力,却在距离杨辰胸口三寸之地,被那杆看似单薄的龙胆枪枪尖,轻描淡写地抵住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气浪翻滚的对冲。
尉迟恭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力量,仿佛刺入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旋涡。那股狂暴的劲力顺着槊杆传到枪尖,却被一股奇异的、螺旋上升的巧劲瞬间卸开,沿着枪身滑向了两侧的虚空。
他那足以将一名铁甲武将连人带马捅穿的全力一击,最终只是将杨辰月白色的长袍,吹得向后猎猎作响。
吊桥之上,两个身影,一个如山,一个如竹,就这么僵持了一瞬。
尉迟恭那双铜铃般的环眼,第一次被纯粹的错愕所填满。他想不明白。这不合道理。就像一头全力冲锋的蛮牛,撞在了一根随风摇曳的柳条上,结果柳条纹丝不动,自己却差点闪了腰。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被“偷”走了。
而杨辰,依旧站在那里。他持枪的姿势没有变,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只是嘴角那丝血痕,似乎又深了一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随着那股被卸开的巨力狠狠一颤,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秦琼的勇武天赋”,赋予他的不是无穷的力量,而是对“力”的极致理解。以点破面,借力打力。
“就这点力气?”杨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尉迟恭的耳中,也仿佛传到了远处观战的李世民耳中,“还不够给我的马挠痒痒。”
羞辱!
这是**裸的羞辱!
尉迟恭的脸瞬间涨成了黑紫色,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腕猛地一抖,马槊回旋,带起一道惨烈的弧线,横扫向杨辰的腰腹。
这一次,杨辰没有硬接。
他脚尖在滚烫的桥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向后飘出数尺,身形轻盈得不似凡人。而他手中的龙胆枪,却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从下而上,直刺尉迟恭握槊的右手手腕。
围魏救赵!
尉迟恭心中一惊,横扫的攻势不得不中途变招,沉重的马槊硬生生下压,挡向那夺命的一枪。
“铛!”
又是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两人在烈焰与浓烟中,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燃烧的吊桥,成了他们的舞台。这座连接着生与死的孤岛,在两人的脚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尉迟恭的每一步,都势大力沉,踩得桥面上的木板咯吱作响,火星迸射。他的马槊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仿佛要将这方寸之地连同对手一起砸进地狱。
而杨辰,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仿佛没有重量,脚步在摇晃的桥面上飘忽不定,时而借着桥身晃动的力道闪避,时而又踏着烈焰的边缘突进。他手中的龙胆枪,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枪,都精准地指向尉迟恭的破绽——手腕、咽喉、膝盖、眼眸。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用最凌厉的笔锋,在尉迟恭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勾勒着死亡的线条。
城墙上的定**士兵们,已经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战斗。那不是两名武将在厮杀,那更像是一场艺术,一场在火焰与死亡边缘上演的,惊心动魄的舞蹈。
“杨公……杨公他……”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闭嘴!”他身边的老兵低吼一声,死死攥着手中的长刀,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好好看着!这就是我们的主帅!擂鼓!给老子狠狠地擂!让杨公知道,我们都在看着他!”
“咚!咚!咚!咚——!”
洛阳城头的死战之鼓,擂得更加疯狂,更加急促。
而李唐中军的战鼓,却在不知不觉间,慢了半拍。
李世民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身边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无一不是当世人杰,此刻却都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枪法?”长孙无忌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看不懂。
尉迟恭的武艺,他是知道的,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纯粹的力量与技巧的结合体。可现在,他在杨辰面前,就像一个挥舞着大锤的孩童,而对方,则是一个能精准找到他每一次挥锤力竭点的成年人。
杨辰的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恰到好处,都打在尉迟恭最难受,最无法发力的节点上。
这已经不是武艺的范畴了。
这是“道”。
“他在……算计。”杜如晦一字一顿地开口,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在算计敬德(尉迟恭的字)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发力,甚至每一次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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