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杨辰的无奈,历史的惯性
罗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放火。
这个词从杨辰口中说出来,轻飘飘的,像是在说“喝茶”一样随意。可这两个字的分量,却比千军万马的冲杀还要沉重。
他罗成,一生所学,是沙场争锋,是堂堂正正的对决。他的枪,饮的是敌将之血,破的是军阵之坚。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冲进刀山火海,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任务会是藏在暗处,点燃一把毁灭的火。
这把火,烧的不是敌人的粮草,也不是敌人的营寨。
烧的是瓦岗的根基,是无数兄弟曾引以为傲的忠义牌坊。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问一句“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洛阳城外,杨辰孤身引开伏兵时的背影;想起了偃师城下,杨辰面对翟让的怒火,那份滴水不漏的从容;想起了刚才,杨辰对秦琼和程咬金说的那番话。
破而后立。
快刀斩乱麻。
或许,自己这杆只懂得直来直去的长枪,是时候该学着变通了。为了那个更宏大的目标,为了那个杨辰口中“还天下一个太平”的未来。
“末将……遵命。”
罗成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只是对着杨辰抱拳,而后悄无声息地后退,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一如他即将要去执行的任务。
房间里,又只剩下杨辰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他看着自己脑海中那条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辉的任务,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阻止瓦岗分裂】。
多么简单,又多么天真的六个字。
杨辰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滚动,便会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惯性,碾压过所有试图螳臂当车的存在。
李密杀翟让,是瓦岗这出大戏里,早就写好的结局。
这是李密的猜忌与野心,和翟让的功高震主与不甘,共同催生出的必然悲剧。这背后,是人性的贪婪与权力的诱惑在作祟,是两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走向最终的爆发。
这哪里是他杨辰,靠着几句劝说,几次调解,就能阻止的?
他可以阻止翟让今夜冲进魏公府,但他能阻止翟让明日不在劝进大会上发难吗?他可以压下李密一时的杀心,但他能抹去李密心中那份对权力的极致渴望吗?
不能。
他就像一个站在河岸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上游的两艘大船即将相撞,他能做的,不是跳进湍急的河水里,用血肉之躯去阻止那场注定的碰撞。
他能做的,是提前在下游布置好渔网,在两艘船撞得支离破碎之后,尽可能地打捞起那些有用的木板和货物,不让它们被河水冲走,或是被对岸虎视眈眈的渔夫捞去。
“历史的惯性啊……”杨辰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系统解释。
这是一种无奈。
一种明知结局,却无力改变走向的无奈。
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投机者。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找到那朵能将自己推向最高处的浪花,然后,牢牢地抓住它。
李密和翟让的决裂,就是那朵最大的浪花。
系统要他“保全瓦岗的有生力量”,这恰好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
只是,系统想要的方式,是和风细雨,是皆大欢喜。
而他选择的方式,是烈火烹油,是刮骨疗毒。
他要用一场可控的、剧烈的、短暂的冲突,来代替一场席卷整个瓦岗的、漫长的、毁灭性的内战。
他要让李密亲手点燃这把火,也要让翟让心甘情愿地成为这把火的燃料。
他要让所有瓦岗的将士,都亲眼看着他们曾经的信仰是如何在烈火中坍塌、烧成灰烬。
然后,他再以一个收拾残局的姿态站出来,告诉那些迷茫、恐惧、愤怒的幸存者们——旧的瓦岗已经死了,现在,我将带领你们,建立一个新的。
一个更强大的,更团结的,只属于他杨辰的新瓦岗。
这才是“保全有生力量”的最佳方式。
至于系统会不会判定他完成任务……杨辰并不担心。
这个系统,似乎只看重结果的“名”,而不深究过程的“实”。只要他最后能将瓦岗的大部分力量整合在自己手中,让“瓦岗”这个名号得以延续,那在系统的逻辑里,他就是成功“阻止了分裂”。
这是一种欺骗,一种对规则的利用。
但在这乱世,谁又不是在互相欺骗呢?
杨辰收回思绪,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他重新坐回案前,拿起徐茂公送来的那碗早已冰凉的米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下去。
冰冷的米粒滑过喉咙,让他那颗因为算计而有些发热的头脑,重新变得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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