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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异星录 第7章 金线连城·瞬息万里

作者:凌阅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5 08:36:53

邺城新铸的铜雀台上寒风凛冽,曹操凭栏而立,目光越过城阙鳞次、人烟稠密的邺城新都,投向更北方那片广袤而躁动不安的原野——新得不久的河北之地。就在铜雀台之下,崭新的“校事府”衙署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层层加固的围墙之内,川流不息的信使、快马昼夜出入,带去对河北世家余孽的搜捕命令,带回各处零星的叛乱与骚动消息。

“太慢了!”曹操的声音低沉压抑,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卷起一股寒风。“冀州渔阳复叛的消息,从边塞传到邺城,竟用了整整四天!四天!叛贼足以裹挟成群,啸聚山林!等我们的虎豹骑赶到,看到的只有烧焦的村庄和满地狼藉!情报滞后如钝刀割肉,刀刀见血!”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荀彧、郭嘉、程昱,最终落在立于角落阴影中的一人身上——王铁锤。后者朴素的工匠服色与这精雕细琢的铜雀台格格不入,脸上还带着船坞烟火的痕迹,眼神却异常沉静。

郭嘉上前一步,苍白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锐利:“主公明鉴。河北初定,人心不稳,道路未靖,快马已为极限。然欲行雷霆之势,非有‘千里眼’、‘顺风耳’不可。”

“千里眼?顺风耳?”曹操嘴角扯出一丝冷峭的弧度,目光如电,直刺王铁锤,“王主事,孤要的不是神话!是能握在手中,立竿见影之物!那‘迅雷传讯’之法,可有眉目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王铁锤感到脊背微紧,曹操话语中的压力如同实质。他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声音沙哑却清晰:“禀明公。‘电报’之基,在导线传讯。然…导线之瓶颈,在于‘绝缘’。”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冰冷的石台上展开,指着一处标记,“导线需隔绝雨水、湿气、触碰,否则电流逃逸,信号全无。吾等以生漆浸透丝麻,反复涂刷成管,覆于铜线之外…”

“效率太低!”郭嘉皱眉打断,“如此炮制一里导线,耗时耗力几何?何时能通邺城至许昌?”

“不只效率,还有隐患。”程昱捻须,眼中是审慎的寒光,“此法所制漆管,脆弱易损。野外风吹日晒雨打,鼠啮兽啃,一旦破损,信息岂非暴露于野人耳中?机密何存?”

王铁锤沉默片刻,脸上肌肉绷紧。他何尝不知?那简陋的漆管绝缘,是他们反复试验后的无奈之选。记忆深处那些轻便坚韧的橡胶、塑料,如同隔世的幻影。他抬眼,迎上曹操那双深不可测的鹰眸,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暂无替代良法。唯今之计,唯有不计成本,精选精工,以量求稳!同时……”他顿了顿,“需研制特殊编码,即使导线偶有外泄,他人亦如观天书!”

“编码?”曹操目光一闪。

“是。”王铁锤从怀中掏出另一小卷薄绢,摊开一角。上面并非文字,而是密密麻麻、排列组合的数字符号。“以此为母本,另配‘密钥’。一日一换,或一事一密。双钥在手,方可解其真意。外人即便窥得信号,亦难辨其详。”

冰冷的石台上,那些怪异的数字符号如同沉默的密码军团,散发着冰冷而高效的诱惑。荀彧看着那些符号,眼神复杂,既有对高效统治的期待,又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当思想的传递可以如此加密禁锢于少数人之手,这柄双刃剑,终将斩向何方?

“好!”曹操猛地击掌,眼中燃起炽热的光,“孤便予你全权!人力、物料、工坊,冀州境内任尔调用!许昌至邺城官道沿线,立刻勘测布线!孤要这条‘金线’,在开春之前贯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此线建成之日,便是孤之耳目,洞彻千里之时!”

寒风卷过铜雀台,吹动着王铁锤的衣襟。他躬身领命,心头却沉甸甸的。绝缘的脆弱,编码的枷锁,还有这千里金线背后…曹操那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都预示着一种全新的、令人窒息的秩序正在铁腕之下飞速成型。

成都武担山麓,刚刚落成的“锦官城”秘库深处,气氛迥异于邺城的肃杀。油灯的光芒温暖地照亮了石壁上悬挂的巨大图卷——那是诸葛亮亲手绘制的蜀地山川水系精图。图前,刘备、诸葛亮相对而坐,中间矮几上铺开的,却是一份标注着“驿电一体”的详实方案。

“孔明此举,利国利民,深得我心!”刘备轻轻拍着方案,脸上是少有的松弛笑意,长途跋涉的疲惫被一种看到希望的欣慰冲淡了许多,“沿金牛道、米仓道旧有驿站,增设电报房,依托驿卒维护线路,传递公文、军情之外,更可惠及商旅!此非仅兵戈之器,实乃沟通蜀道天堑之金桥!”

诸葛亮羽扇轻摇,眉宇间是静水流深的智慧:“主公仁心体民。‘驿电同途’,一举三得。其一,节省布线之费;其二,驿卒熟稔道路,可防山民盗割;其三,商贾付费传讯,补贴维护,更利民生货殖流通。此线贯通,成都之锦,江陵之米,瞬息可达。巴蜀之闭塞,或可由此破局。”

“妙哉!”刘备眼中光芒更盛,“只是…这绝缘难题,军师可有良策?前日奏报,绵竹至梓潼段试线,一场夜雨过后,信号便如醉汉,颠三倒四,难以辨识。”

诸葛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他起身,从旁边木架取过两段处理好的导线样品。一段是丝麻漆管,另一段外层却包裹着细密、浸透桐油后反复捶打紧实的竹篾。“此为亮与工匠所试新法。竹性坚韧,油浸后更增韧性与拒水之能,以竹篾为管,中空穿铜线,外再涂生漆加固。虽亦惧火,然防水、防啮、更耐山间风雨侵蚀,较之纯丝麻漆管,尤胜数筹。造价反略低。”他递过竹管样品,触手光滑坚韧,隐隐带着桐油清香。

刘备仔细摩挲着竹油管,触手温润坚韧,其内部铜线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得孔明,真乃备之幸,蜀中之幸!此物甚好!便照此方案,即刻推行。令各地郡守,务必配合,清道立杆,所需竹料桐油,优先供给!”

“主公英明。”诸葛亮含笑应下,随即话锋微转,羽扇指向方案中一处,“另有一事,此‘驿电’之网,传递虽速,然其内容,亦需规范。亮以为,当设‘电文通则’,明文规定何者可传,何者禁传。一则防机密外泄,二则…亦免小民借机妄言,徒惹事端,扰乱视听。”他语气平和,却为这信息的高速通道悄然设下了无形的边界。

刘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孔明虑事周全。此等通则,便由军师府拟定,务求明晰得当。”他拿起那坚韧的竹油管,感受着这即将贯穿蜀道的“神经”所蕴含的力量与秩序,心中既有开创的豪情,也有一丝被无形“通则”约束的微澜。

建业城东,临江而筑的“观海阁”顶层。咸湿而强劲的海风穿过敞开的巨幅雕窗,猛烈地鼓荡着悬挂的丝缎帘幕和众人衣袍。巨大的南洋海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上面朱砂勾勒的航线从石矶湾蜿蜒而出,穿过星罗棋布的岛屿,直指遥远的印度洋。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与一种近乎沸腾的远征气息。

孙权正对着海图,手臂挥斥方遒,意气风发:“…补给点务必选淡水充足、避风良港!‘海西都护府’首选之地,当扼东西海道咽喉,控香料群岛门户!林邑、扶南、狼牙修…这些南洋小国,务使其见识我江东炮舰之威,心甘情愿为我舰队提供补给庇护!”他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巨舰劈波斩浪,旌旗蔽日的盛景。

鲁肃侍立一旁,眉宇间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展开手中一份刚送抵的文书:“主公,远征舰队筹备,千头万绪。然有一要务,刻不容缓——舰队远离巢穴,万里汪洋,如何与建业保持瞬息联络?指挥调度若仅赖信船,动辄数月,战机瞬息万变,岂非坐困愁城?”

“瞬息联络…”孙权飞扬的神采为之一敛,英挺的眉峰紧紧蹙起。这确是他宏大蓝图中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亦是最大短板。他目光扫过阁内肃立的文武,最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停留在角落安静侍立的韩月(小乔)身上。自上次轮机工坊事故后,周瑜那幽深探究的目光让她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

“乔霜!”孙权的呼唤带着少年主君特有的干脆利落,“孤闻你于算学格物之道,心思奇巧。这瞬息传讯的‘电报’之法,蜀魏皆在尝试。孤欲立‘航海院迅电司’,专司海陆通讯!你既有此能,便入司参赞!首要之务,便是将电报线,从建业官署牵到这观海阁,更要铺至石矶港码头!孤要坐此阁中,号令四海!更要让远征舰队,纵在万里波涛之外,亦能感知孤之意志,如臂使指!”

韩月心头猛地一跳。她抬眼,正撞上周瑜转过来的视线。那目光依旧温润如玉,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赞许的微笑,可眼底深处那抹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幽深审视,令她背脊瞬间掠过一阵寒意。这绝非单纯的委任,更像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引蛇出洞!她强行压下心绪,垂下眼帘,屈膝一礼,声音竭力保持平静:“臣女…领命。定当竭尽驽钝。”袖中的手,却已微微攥紧。

没有退路了。她必须走入这名为“迅电司”的舞台,在周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于刀尖起舞。

“迅电司”衙门设在石矶港附近一处相对独立、戒备森严的院落内。此地距离王铁锤主持的干船坞和蒸汽轮机工坊,不过数箭之遥。空气中混杂着海风的腥咸、远处木材铁器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紧张。

韩月(小乔)步入这方天地,立刻感受到迥异于闺阁的脉搏。巨大的工作间内,堆积着成捆的紫铜线材、浸泡在油桶里的丝麻和细竹篾、熬煮着刺鼻生漆的大锅。工匠们在工头的呼喝下,按图纸要求,紧张地进行着导线的绝缘处理——或小心翼翼地用细针将丝线穿过竹管空隙,或专注地将涂刷生漆的麻绳紧密缠绕在铜线外。敲打声、熬煮的咕嘟声和工匠们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粗粝的生命力。

她的任务明确:为建业城至石矶港这段关键的、同时也是试验性的线路,制定一套独一无二的高效编码系统。此刻,她正伏案于一张特制的巨大木台前。台上铺着素白的宣纸,一面是江东沿海及岛屿的精细海图,标注着水深、暗礁、洋流与主要港口;另一面,则是她正精心构建的“海疆密码”初稿。

没有电脑,更没有现成的程序库。韩月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和强大的逻辑推演能力,在脑海中构建一座复杂的“信息编码大厦”。她以阿拉伯数字为基础(此时代人眼中只是怪异符号),将其与江东特有的地理标识、水文要素、海战术语、气象信息甚至舰船类型强行关联、映射和压缩。

汗水沿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她浑然不觉,炭笔在纸上飞速移动,留下曲折的线条和旁人看来如同天书的符号组合。从最简单的风信(如“01”代表东风一级)到复杂的敌情通报(如代表“敌大型戈船三艘,方位角酉酉三,航向东南,距离十里”的冗长数字串),每一组高效、无歧义的编码,都是她思维在极限边缘的精密舞蹈。

“乔书佐,” 一个略显苍老但精神矍铄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匠人的耿直,“您看这油浸青竹管成色如何?按您的吩咐,选了三年龄的老竹,破篾、浸油、阴干捶打都足了火候。” 说话的是海事院派来的资深老匠人,姓吴。他捧着一截刚处理好的竹管样品,黝黑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光滑坚韧的竹油管壁,脸上带着自豪。

韩月从繁复的编码世界中抽离,定了定神,接过竹管。入手温润坚韧,竹节处的处理尤为精妙,保留了天然的强度。“吴老的手艺,炉火纯青。”她由衷赞道,轻轻屈指弹击,发出金玉般的铮鸣,“韧而拒水,甚好。此物…当可担重任。”她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坊,补充道:“烦请吴老多备些此管,尤其近海潮湿处布线,此物当有大用。”

“得令!”吴老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抱拳退下。

韩月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海图与密码草图,眼神却变得更加凝重。技术难题尚可攻坚,真正悬于头顶的利剑…是周瑜。自她踏入“迅电司”,一种被无形目光监视的感觉便如影随形。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审视她绘制的每一道怪异的符号,分析她与工匠交谈的每一个词汇。她像一只被置于透明琉璃缸中的蝶,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皆在猎手眼底。这感觉,比那日轮机工坊灼热的蒸汽更令人窒息。

许昌城“校事府”地下深处。几盏长明油灯将巨大的石室映照得光影摇曳,石壁上投射着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蛰伏的鬼魅。空气凝滞,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桐油的刺鼻和一种令人神经紧绷的压抑。这里是曹魏电报中枢的核心——译电房。

石室中央,几张长条石案拼成巨大的工作台。台上并无寻常文牍,堆满了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符号的纸卷和几本以特殊符号标注、形如天书的厚重“密钥”书册。十几名身着统一玄色短衫的年轻男子,正襟危坐于石案两侧。他们面容紧绷,眼神专注得近乎空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那无穷无尽、仿佛永无止境的数字迷阵之中。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单调、密集、永不停歇,如同无数春蚕在啃食桑叶。每一声都敲打在心脏上,催生着无声的焦虑。

一个年轻的译电员,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纸上一行刚抄录下来的数字:“0805 1127 0341 0988”。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翻开厚重的《地字卷密钥》,目光在同样由怪异符号组成的索引中急速搜寻对应“0805”的页码。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悬成欲滴的汗珠。他找到了!手指急切地划过书页,找到了对应“1127”的行列坐标…

“咳…咳…”旁边传来压抑的咳嗽。另一个译电员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前倾,脸色灰败,握笔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眼前纸上的数字仿佛游动起来,模糊成一片灰色的漩涡。他猛地闭上眼,又强行睁开,用尽全身力气驱散那眩晕感。日夜颠倒,神经高度紧绷,油灯的烟气和纸张墨水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这些年轻人的精气神。他们像被钉在这冰冷的石凳上,用青春和心智燃烧着,只为将那瞬息而来的冰冷符号,转化为决定千里之外无数人生死的只言片语。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的爆炸,伴随着墙体微微的震颤,竟穿透了厚重的地层,隐隐传入这地下石室!

死水般的沉寂被瞬间打破!沙沙的书写声戛然而止。所有译电员都惊恐地抬起头,茫然四顾,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骇然!这些数字世界的囚徒,对外界的感知早已迟钝。

“何事?!”沉重的石门被猛地推开,负责此地守卫的军司马张合按剑大步闯入,声若洪钟,带着凛冽的杀气。他那张威严肃杀的脸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铁铸。

几乎同时,一名浑身沾满黑灰、神色仓皇的军校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报!报将军!城南…城南‘甲三’信号中继地堡…走水了!刚架设好的线路…那漆管…炸了!”

“什么?!”张合瞳孔骤缩。甲三地堡是许昌至邺城这条政治生命线上的关键节点之一!“损失如何?可有细作?!”

“火…火势已控住!”军校喘息着,“非细作!是…是地堡内为了保温生了炭盆,那漆管靠得太近…久烤之下,管壁脆裂,内里铜线外露…正…正逢邺城有急报传来,电流过载…擦出了火花…引燃了管外包覆的麻丝和堆放的干燥引火物!值守的弟兄…三死五伤!”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石室。只有军校粗重的喘息和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十几名年轻的译电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他们刚刚还在与死神赛跑,翻译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冰冷指令,此刻,近在咫尺的同袍却已葬身火焰!那飞速传递的、决定他人命运的电文,瞬间化作了吞噬生命的业火!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仅仅是桐油与焦糊的气息,更添了一缕令人作呕的…皮肉焦臭。

张合脸色铁青,下颌咬肌贲起。他猛地转身,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石室内每一个惶恐的译电员,最终定格在石壁上那一道因爆炸而震落的、细细的灰尘痕迹上。那痕迹蜿蜒向下,如同一条不祥的谶语。

“传令!”张合的声音如同冰河开裂,带着金属摩擦的森寒,“全线排查!所有中继地堡、线塔,禁绝烟火!绝缘漆管三尺之内,不得有任何引火之物!再犯者…”他的目光掠过那军校和噤若寒蝉的译电员,“立斩!”

他大步走出石室,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地下那死寂而压抑的空间,连同那挥之不去的焦臭味,再次封存。张合站在通往地面的石阶上,头顶的黑暗中仿佛有电流的嘶鸣和火焰的咆哮交织。这条承载着曹操掌控野望的金线,不仅挑动着叛党敏感的神经,其自身蕴藏的狂暴能量,也如同一条随时反噬的毒龙。他握紧了腰间冰冷的剑柄,指节发白。

几日后,建业至石矶港的第一条二十里试验电报线,终于艰难地贯通了最后的节点。这条线,大半悬于高大的木杆之上,穿林过岗;小半则沿着新开辟的官道,埋入预先挖好的浅沟。韩月(小乔)力主的“竹油复合管”,在近海潮湿路段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稳定性。此刻,她正与一群匠人和军士,在石矶港新建成的“迅电司”电报房内,进行着最后的联调测试。

电报房内陈设简单。最醒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两台笨重的木壳机器,形似巨大的纺车框架。框架上缠绕着密密麻麻涂刷过清漆的铜线线圈。这便是原始的发报机和收报机核心——感应线圈组。几组笨重的伏打电堆(铜片、锌片浸泡在盐水中的瓦罐)串联着,提供着微弱但持续的电流。韩月亲自指导匠人制作的简易电流表(磁针受到电流影响产生偏转的角度指示器)连接在电路中。

“乔书佐,建业官署那边发来信号了!‘三…二…一!’” 一名负责接收的年轻书吏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收报机线圈上方悬挂的、连接着细线的微小磁针。磁针下方固定着一张缓慢移动的长条纸带。

随着他倒数的尾音落下,那枚微小的磁针,在肉眼可见的电流驱动下,猛地向左边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向右跳动了一下!每一次跳动,都带动笔尖在移动的纸带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点(类似摩尔斯电码的点划)。点与点之间的间隔长短,构成了最原始的脉冲信号!

“动了!真的动了!它动了!”书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纸带上那两处清晰的凹点,“是…是约定好的‘预备’信号!建业那边…真的传过来了!瞬息即至!”

小小的电报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赞叹!

韩月紧抿着嘴唇,几步走到收报机前,俯身仔细查看那纸带上的凹点。清晰!稳定!间隔符合预期!她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这简陋的仪器,这跨越二十里的信号,是人类跨越时空藩篱的微小一步,却在她手中真实地发生了!

“回复!‘石矶港收到’!”她强抑激动,声音微微发颤地命令道。

书吏立刻扑到发报机前,手忙脚乱却异常虔诚地操作起那连接着伏打电堆的铜制扳手。按照韩月设计的“点划”规则,他控制着电流的通断时间,发出长短不同的脉冲信号,通过线路传回建业。

几乎就在书吏完成操作、长舒一口气的同时!

电报房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凛冽的海风灌入室内,吹得油灯一阵剧烈摇晃,墙上的人影如鬼魅般乱舞。

一身戎装、披着玄色大氅的孙权,在周瑜和一众甲士的簇拥下,昂然而入!少年主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急切,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韩月和她面前那还在微微移动、记录着信号的纸带。

“成了?”孙权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韩月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迎向那道炽热的目光。她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孙权身后半步的位置,周瑜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正如同静水般落在她身上,也落在那还在微微震动的磁针和纸带之上。那目光里,没有孙权般的狂喜,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要穿透一切表象的探究和评估。他似乎对她驱动磁针的原理更感兴趣,对那纸带上的凹点代表着何种信息更感兴趣。

这无声的注视,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韩月心头刚刚升腾起的成就热焰。喜悦被一种冰冷的预感取代。她的“海疆密码”尚未完成,而这瞬息传讯的奇迹,已在江东最高掌权者面前,毫无保留地揭开了第一层面纱。她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声音竭力保持着平稳:

“禀主公,建业至石矶港,二十里线…初步贯通,信号可达!”

“好!好一个‘瞬息万里’!”孙权放声大笑,笑声在狭小的电报房内回荡,充满了睥睨四海的少年意气。他大步上前,俯视着那还在工作的简陋机器,眼中燃烧着掌控更浩瀚海洋的野望。

周瑜也缓步上前,月白锦袍在灯下流动着温润的光泽。他修长的手指并未去触碰机器,反而轻轻拿起旁边韩月案头一张被风吹落、写满了怪异数字符号和简易海图标记的草稿纸。

“乔书佐心思奇巧,令人叹服。”他温言赞道,目光却未曾离开那纸上鬼画符般的编码,“以此‘天书’传令汪洋,纵有敌舰窥得信号,亦茫然无措。只不知……”他抬起眼,目光终于再次落到韩月脸上,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仿佛能侵入骨髓的力量,“驱使磁针跳跃、记录点痕之力,其本源为何?这天地间无形无质、却可瞬息千里的‘神行之力’,究竟是何物?乔书佐学究天人,想必早有明悟?”

周瑜的话音轻柔,却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电报房里炸开!连孙权兴奋的目光也瞬间带上了几分惊异和审视,转向韩月。无形的电流?瞬息千里的神行之力?这些玄之又玄的概念,竟被周瑜如此直接地、精准地指向了核心!

所有人都看着韩月。

韩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周瑜的问题,如同两把最锋利的柳叶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技术伪装的外壳,直指那最核心、最无法用这个时代知识体系解释的物理本源——电磁感应!这根本不是在询问技术细节,这是在拷问她知识的来源!这比发现她懂得“稳心高度”和烫伤处理,要致命千百倍!

她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想要解释“电”?解释“磁”?解释“场”?在这个连“气”都充满玄学色彩的时代,任何试图用物理原理解释电流的说法,都无异于自指妖异!她的大脑在巨大的压力下疯狂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哪怕勉强能糊弄过去的说辞,但面对周瑜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幽微的深邃眼眸,所有仓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我……”她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刚吐出一个字,却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铿锵声!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军校,无视房内凝重的气氛,甚至顾不上行礼,直接冲到孙权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插着三根红翎的赤漆急报!

“主公!紧急军情!庐江郡六安急报!”军校的声音因急促而撕裂,“潜伏大别山的山越宗帅费栈,纠合各部,趁我大军主力外调、新军布防未稳之际,聚众数万,突然下山!现已攻破六安外围数座戍堡!前锋竟敢直逼舒城!庐江太守告急!求…求援!!”

“什么?!”孙权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化为震怒的铁青!山越!这群盘踞山林的疥癣之患,竟在他雄心勃勃筹备远征、全力铺设电报线之际,捅他的腰眼!

电报房里刚刚因技术突破而生的所有喜悦、探究和无声的刀光剑影,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碾得粉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烽火吸引。

周瑜眉头瞬间紧锁,眼中温润尽去,只剩下统帅的冰冷锐利。他随手放下那张写满“天书”的草稿纸,目光迅速与孙权交流,无需言传,彼此心中已然明了:山越之乱必须立刻扑灭,否则后路堪忧,远征大计亦将受挫!

孙权一把夺过急报,目光如刀扫过,脸上怒意翻涌,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就往外走,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只留下一道杀气腾腾的命令:

“即刻点兵!孤要亲征!周瑜,随我走!”

甲士轰然应诺,簇拥着两位江东最高统帅疾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喧嚣的海风之中。

电报房内,只剩下韩月、几个惊魂未定的书吏匠人,还有那两台兀自嗡鸣的机器和纸带上孤独的凹点。凝滞的空气骤然松弛,韩月紧绷的身体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周瑜那致命的质询,被这突如其来的烽烟暂时打断。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周瑜随手放下的那张草稿纸上。那上面是她苦心构建的“海疆密码”雏形,是她试图在刀尖上立足的凭依。然而此刻,这张纸却像一个冰冷的嘲讽。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扇。

窗外,石矶港依然喧嚣,巨大的船坞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急促的号角声正从港口军营方向凄厉地响起,撕扯着黄昏的天幕。一队队身披崭新镶钉皮甲、手持燧发火铳或长戟的江东新军士兵,正沿着泥泞的道路,向着集结地跑步前进。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的摩擦声、军官粗粝的呵斥声汇聚成一股洪流,淹没了蒸汽工坊的喘息和海浪的低吟。

战争的铁轮,再次无情地碾过。

韩月望着港口外那片浩瀚无垠、涛声如雷的苍茫大海。远征舰队的梦想之地。而此刻,这梦想却被近在咫尺的山林烽火灼烧得扭曲。她紧紧抓住冰冷的窗棂,指尖用力到发白。

周瑜的审视并未消失,只是被延后。将军百战,终有归期。

那张写满密码的纸,那瞬息万里的线,这辽阔的沧海…

何处是她这个异乡孤魂,安放秘密与未来的方舟?

海风呼啸着灌入,吹得她衣袂狂舞,发丝飞扬。

技术突破与权力阴影的交织下,那瞬息千里的金线已悄然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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