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着朝服,面容阴郁的劝修寺晴右,被引入王府正厅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位身形如铁塔般的武士,杉重矩。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迸射出无形的火花。
杉重矩的眼神是**裸的警惕与敌意。他是武家,代表的是地方大名的实力与野心。在他眼中,劝修寺晴右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不过是京都里供养的废物,除了吟风弄月,一无是处。可现在,这个废物却出现在了这里,还打着天皇的旗号,其意图不言自明。
劝修寺晴右则显得从容许多。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杉重矩,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仿佛在看一个不懂礼数的乡下武夫。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上首的朱衡,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大礼。
“外臣劝修寺晴右,奉我皇之命,拜见大明镇西王殿下。愿殿下武运昌隆,福泽万年。”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吐字清晰,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平身。”朱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客人。与杉重矩的刚猛不同,此人身上有种文人的阴柔,但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比毒蛇更冷的寒光。
“不知天皇陛下,派你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朱衡明知故问。
劝修寺晴右直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杉重矩,面露难色:“殿下,外臣所奏之事,事关我日本国体,干系重大,恐……不便有外人在场。”
他这是要清场了。
杉重矩闻言,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手按刀柄:“你说谁是外人?我大内氏世代为国镇守西疆,抵御外辱,你这京都的弄臣,有何资格说我!我看,你才是包藏祸心,欲行不轨之事!”
“放肆!”劝修寺-晴右尖声喝道,“我乃天皇敕使,代表的是万世一系之皇统!你一介陪臣,安敢在我面前拔扈?此乃大不敬之罪!”
“皇统?”杉重矩冷笑一声,“一个连皇居都需要大名捐钱修缮的皇统吗?若非我等武家浴血奋战,你们这些公卿,早就成了乱世的枯骨!”
眼看两人就要在王府里吵起来,朱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让两人噤声。他们这才想起,这里是大明的王府,他们在这里的身份,都只是求人办事的使者而已。
“本王这里,没有外人。”朱衡淡淡地说道,“你们两家,一个要买矛,一个想必是想让本王别卖矛,顺便再把别人的矛也给折了。既然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日本’,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劝修寺晴右身上:“说吧,天皇的密诏里,写了什么。能拿出什么,来打动本王?”
劝修寺晴右脸色变了又变,他没想到这位大明藩王如此直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原本准备好的一套关于两国友谊、文化交流的客套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无比郑重地取出那份用锦缎包裹的国书,双手奉上。
“我皇陛下,愿与殿下结下最深厚之盟约。”劝修寺晴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织田信长,名为上洛勤王,实为乱世之枭雄,其心叵测。他手中的‘明国大炮’,已成祸乱之源。我皇恳请殿下,能断绝与织田信长的军火交易,收回已售出的神器。”
“条件呢?”朱衡懒得看那份文辞华丽的国书,直接问道。
劝修寺晴右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与决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皇愿下旨,开海禁,许殿下之商船,在我日本沿岸自由贸易。并且……”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一个惊天动地的筹码。
“……并且,开放‘倭奴贸易’!”
“倭奴贸易”四个字一出口,连旁边的杉重矩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虽然是武夫,但也知道,将本国国民当做牲畜一样贩卖,这是何等丧尽天良,骇人听闻之事!这是要将大和民族的脸面,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劝修寺晴右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说道:“日本连年战乱,遍地饥馑,流民数以百万计。与其让他们饿死,不如让他们为殿下的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殿下治下,百废待兴,正需人力。我皇室可以出面,组织、搜捕、贩运。无论是战俘、流民,还是罪犯,十万,二十万,乃至五十万!只要殿下需要,我们都能提供!用这些卑贱之人的性命,换取我皇室与朝廷的安宁,换取日本传统的延续,这是他们的荣幸!”
他的声音充满了狂热,仿佛在阐述一件无比神圣的事业。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宋应星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虽然也知道自家殿下行事不拘一格,但这种直接拿国民做交易的提议,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这简直是与魔鬼做交易。
朱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听起来,确实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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