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塞上的草绿了又黄。
大同城外的校场上,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一支崭新的骑兵部队正在进行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演练。五百名骑士,清一色地骑着神骏的瓦剌战马,他们并非进行传统的骑射,而是在疾驰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稳定姿态,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
“全队,左侧目标,三段轮射!预备——放!”
随着王五一声令下,第一排骑士在马背上侧过身,扣动扳机。一阵清脆密集的枪声过后,三百步外的木靶纷纷碎裂。紧接着,他们拨转马头,退到队伍后方装填弹药,第二排骑士已经无缝衔接,补上了射击位置。枪声、马蹄声与军官的号令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钢铁与血肉的交响。
校场边缘的高台上,朱衡看得连连点头。这几个月,用“破虏神铳”从瓦剌人那里换来的上万匹战马,让他终于组建起了这支梦寐以求的火枪骑兵。步兵的坚城,加上骑兵的烈火,他的战争机器,终于安上了轮子。
而卖“破虏神铳”赚来的巨额利润,也让他的军工厂得以三倍速扩张。新一代的线膛燧发枪已经开始小批量生产,精度和射程再次提升。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王爷。”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婉清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胡服,少了几分闺阁之气,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她刚从京城回来,风尘仆仆。
“福建那边,有消息了。”林婉清递过来一卷蜡封的密信,“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宁王在福建经营多年,上至布政使,下到沿海卫所的指挥使,不少人都被他用银子喂饱了。月港的走私贸易,几乎成了他的私人金库,朝廷的市舶司形同虚设。”
朱衡接过密信,展开细看,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宁王的根,扎得比他预想的要深得多。想一刀切断他的财路,无异于与整个福建官场为敌。
“不奇怪。”朱衡将密信收好,“钱能通神,也能通鬼。看来,想拔掉这颗钉子,得用一柄重锤才行。”
他正思索着破局之法,一名亲兵却神色慌张地从远处跑来,差点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王爷!不好了!鞑靼人……鞑靼人派使者来了!”
朱衡眉毛一挑,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哦?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牛羊金银?是来求购神铳的吗?”
“不……不是……”亲兵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他们就来了十几个人,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口箱子……还有,还有满肚子的火气!领头的那个跟凶神恶煞一样,点名要见您,说……说要您给个说法!”
“说法?”朱衡笑了,“有意思。本王卖东西,向来讲究童叟无欺,售后服务一流。走,去看看我们这位尊贵的‘潜在客户’,需要什么样的说法。”
王府正堂,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十几名鞑靼使者身披重甲,按着腰刀,怒目圆睁地站在堂中。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熊,一脸的络腮胡子,正是鞑靼万户长麾下的勇将,巴图蒙克。他的脚边,摆着一口用黑布包裹的箱子。
朱衡龙行虎步地从后堂走出,径直坐上主位,端起侍女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看都没看巴图蒙克一眼。
“本王听闻,鞑靼的使者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巴图蒙克见他如此怠慢,更是怒火中烧。他猛地一脚,踢开那口箱子,一堆焦黑扭曲、勉强能看出是火铳零件的废铁,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代王!”巴图蒙克的声音如同炸雷,“你还有脸问我?我且问你,这是不是你卖给瓦剌人的妖铳!你安的什么心!此物凶险无比,炸膛伤人,十不存一!我鞑靼的勇士,还没见到敌人,就先死伤在你们这歹毒的武器之下!你这是蓄意谋害,意图挑起我们和瓦剌的战争,你好坐收渔利!”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掷地有声。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鞑靼武士,也都纷纷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血溅当场的架势。
王五和一众亲兵立刻上前一步,将朱衡护在身后,堂内的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然而,朱衡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站起身,走到那堆废铁前,蹲了下来,像个好奇的工匠一样,捡起一截烧得变形的枪管。
他仔细地端详着,甚至用手指捻了捻断口处的铁屑,放在鼻尖闻了闻。
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朱衡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巴图蒙克也被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搞得有些发懵,准备好的满腔怒火,竟不知该如何继续喷发。
“呵呵……”朱衡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将那截废枪管举到巴图蒙克面前,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巴图蒙克将军,你是个真正的勇士,但恐怕不是个好工匠。”
巴图蒙克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朱衡指着枪管的断裂处,“这钢材,杂质太多,炼制的时候火候不足,里面有无数细小的气泡。用这种材料做枪管,别说发射弹丸,就算当根烧火棍,都嫌它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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