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人生 第108章 春日办大婚，亲家并肩忙

熙宁三年的春来得格外妥帖，风里裹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暖意，吹得京郊官道旁的柳丝抽了新绿，连空气里都浮着淡淡的花草香。周显将军一身墨色常服立在马车旁，望着身后绵延的车队，眉宇间既有沉稳，又藏着几分嫁女的不舍。“再催催后面的车，务必在三月初六前赶到苏州。”他转头对随从叮嘱，目光掠过中间那辆缀着暗纹的朱漆马车，那是女儿周云溪的座驾。

马车里，周云溪正隔着纱帘望窗外的春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那是她前几日亲手绣的，针脚还带着几分生涩，却藏着少女对未来的憧憬。“小姐，夫人让您再吃块桂花糕，这一路风大，别饿着。”丫鬟雪儿递过食盒，见她眼神发怔，忍不住打趣，“再过两日就是您的大喜日子，怎么倒像是有些紧张？”周云溪脸颊微红，轻轻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香气漫开，心里的不安却散了些：“不是紧张，只是想着往后要在苏州安家，离爹娘远了。”话音刚落，车帘被轻轻掀开，周夫人王氏坐了进来，握住女儿的手：“傻孩子，嫁了人也是爹娘的心头肉，再说苏州离京城也不算远，往后想回来，让你夫君送你。”她指尖抚过女儿鬓边的珠花，眼底满是疼惜，“到了谢家，要学着和公婆相处，不过你放心，谢夫人林氏是个明事理的，我们在京城相处时也很了解了。”

车队行至苏州城外时，已是三月初六的傍晚。夕阳把姑苏城的飞檐染成暖金色，护城河的水波里浮着晚霞，岸边的桃花落了一地粉雪。谢浩楠早已带着随从在此等候，领着车队缓缓入城，住进谢家别院。周云溪掀帘望去，只见青石板路两旁是白墙黛瓦的民居，墙角摆着几盆兰草，偶尔有提着竹篮的妇人走过，说着软糯的吴语，与京城的喧闹截然不同。“这苏州倒真是个好地方。”她轻声感叹，雪儿在一旁附和：“听说谢家就在平江路附近，那一带尽是苏绣铺子，往后小姐可有得逛了。”

两日后，便是三月初八。天还未亮，谢家就已经热闹起来。朱漆大门上贴了烫金的“囍”字，门檐下挂着红灯笼，顺着院墙一路排到巷口，连墙角的芭蕉叶上都系了红绸带。庭院里，几个小厮正搭着梯子挂彩绸，绣娘们围坐在花厅里，手里拿着针线最后检查喜帕、喜帐，空气中飘着熏香和糕点的甜香。林婉清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海棠的褙子，正站在正厅里指挥下人摆桌椅，她发丝梳得整齐，只插了一支碧玉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忙碌。“张妈，宾客的席位再核对一遍，周将军的同僚们安排在东厢房那边，女眷们都请去西花厅。”她声音轻柔，却条理分明，下人们应答着，动作有条不紊。

“夫人，您歇会儿吧，这都忙了一早上了。”丫鬟晚翠递过一杯热茶，见她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劝道。林婉清接过茶，浅啜一口，目光望向院门口：“等会儿周夫人就到了，云溪这孩子远嫁而来，咱们得让她觉得踏实。”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唢呐的欢快曲调，有人高声喊道：“迎亲队伍到啦！”

林婉清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巷口处，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缓缓走来，最前头是敲锣打鼓的乐手，后面跟着举着“囍”字牌、提灯的小厮，再往后，谢浩楠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他平日里常穿素色长衫，此刻换上喜服，更显眉目俊朗，引得路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赞叹。“这就是谢家大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娶的是京城来的周将军家的小姐，郎才女貌啊！”人群里的议论声传到谢浩楠耳中，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却紧紧盯着谢家大门，眼底满是期待。

迎亲队伍刚到门口，另一队马车也缓缓驶来，正是周府的送亲队伍。周夫人王氏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绛红色绣牡丹的褙子，头上插着赤金镶珠钗，气质端庄。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婉清，她快步上前，笑着伸出手：“谢夫人，今日可就要麻烦你了。”林婉清连忙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心里的喜悦伴随着亲切感迎面而来：“姐姐客气了，孩子们的好日子，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要把一切办得妥妥帖帖。”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并肩站在门口，望着迎亲队伍里的谢浩楠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送亲的马车。

马车里，周云溪正由丫鬟帮着整理凤冠霞帔。大红的霞帔上绣着百子图，金线在晨光下闪着光泽，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得她脸颊愈发娇艳。听到车外的动静，她心跳不由得加快，指尖微微攥紧了裙摆。很快，车帘被轻轻掀开，谢浩楠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望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声道：“云溪，我们走。”说着，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周云溪抬头望他，见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脸颊更红，低头跟着他往里走，耳边是宾客的起哄声和乐声，心里却一片滚烫。

待新人入了内院，周夫人便跟着林婉清往正厅去。路过摆放嫁妆的偏房时，周夫人脚步顿了顿：“谢夫人，我给云溪备了些嫁妆，其中有几幅苏绣屏风，是我托京城的绣娘照着江南景致绣的，不知合不合谢家的心意。”林婉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偏房里摆着数十个红漆木箱，最显眼的是靠墙立着的三幅屏风，上面绣着虎丘塔、拙政园、太湖风光，针脚细密，色彩雅致，一看便知耗费了不少心思。“周夫人费心了，这苏绣屏风绣得这样精致，摆在新房里正好。”林婉清由衷赞叹，“我也给云溪备了份薄礼，是一幅双面绣的合欢图，等会儿让下人送到新房去。”

两人边说边走进正厅，此时下人们正忙着挂喜联、摆供品。周夫人见状，立刻上前招呼：“王管家，那对红烛要摆在供桌两侧，烛台记得擦干净。”她话音刚落，林婉清也对着旁边的丫鬟吩咐：“把那对青瓷花瓶搬过来，插上新鲜的桃花，看着喜庆。”两人一个指挥布置喜堂，一个叮嘱招待宾客，偶尔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便知对方所想。周夫人见一个小厮正费力地搬着一张八仙桌，连忙喊住：“慢些，那桌子是酸枝木的，别磕着边角，让两个人一起抬。”林婉清闻言，立刻对身边的青禾说：“去库房拿块绒布来，铺在桌角防磕碰。”青禾应着去了，周夫人笑着对林婉清说：“还是谢夫人想得周到。”林婉清摇摇头：“周夫人才是细心，这些嫁妆都是你们对云溪的心意，自然要好好安置。”

正忙着，花厅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谢家的三个姑娘——谢语、谢研、谢玥正围着周云溪的陪嫁丫鬟问东问西。谢语是姐妹里最大的，穿着粉色绣樱花的褙子，手里拿着一支珠花，笑着对丫鬟说：“这珠花是京城的样式吧？比苏州铺子卖的精致多了。”谢研性子文静些，正捧着一本绣谱翻看，轻声道：“姐姐的陪嫁里还有这么多绣线，往后咱们可以一起学绣活了。”最小的谢玥拉着丫鬟的手，好奇地问：“云溪姐姐嫁过来，我们家更热闹了。”三个姑娘叽叽喳喳的，满是欢喜。林婉清远远看着，对周夫人笑道：“你看这几个丫头，很是期待云溪的到来。”周夫人也笑了：“孩子们能处得来，我们做长辈的也放心。”

没过多久，柳姨娘带着两个儿子谢安、谢明轩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褙子，头上插着银钗，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几分复杂。“周夫人，夫人，今日真是大喜的日子。”她走上前，微微福身，“这两个孩子不懂事，我带他们来给两位夫人问安。”谢安和谢明轩穿着小褂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嘴里喊着“周夫人好”“母亲好”。林婉清淡淡点头：“有心了，让他们去院里和姐妹们玩去吧。”柳姨娘应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带着两个儿子退到一旁，目光扫过正厅里忙碌的周夫人和林婉清，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却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看着下人布置。

临近正午，宾客们陆续到了。周显将军和谢承业并肩坐在主位上，两人聊着江南的军政，偶尔望向厅外，脸上满是笑意。周显端起茶杯，对谢承业说：“浩楠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稳重可靠，云溪能嫁给他，我放心。”谢承业笑着回应：“云溪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喜堂里的钟声响起时，唢呐声也变得愈发欢快。新人在司仪的指引下拜天地，周云溪的红盖头垂在眼前，只能看到谢浩楠那双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一拜天地……”随着司仪的高喊，两人齐齐弯腰，风从厅外吹进来，掀起盖头的一角，周云溪瞥见谢浩楠带笑的眉眼，心跳又快了几分。“二拜高堂……”他们转向主位的周显，周夫人和谢承业，林婉清，几位长辈看着新人，眼里满是欣慰。“夫妻对拜……”谢浩楠轻轻扶着周云溪的肩，两人相对弯腰，红绸带缠绕在一起，像是把彼此的命运紧紧系在了一起。

拜堂礼毕，新人被送入新房，宾客们则移步宴会厅。林婉清和周夫人坐在女眷席的主位，桌上摆着苏州特色的菜肴——松鼠鳜鱼、碧螺虾仁、蟹粉豆腐，香气四溢。林婉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递给周夫人：“尝尝这碧螺虾仁，用的是新采的碧螺春茶叶，味道很是特别。”周夫人尝了一口，鲜爽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笑着点头：“果然不错，比京城的做法更清爽。”两人边吃边聊，从婚礼上的细节聊到苏州的风土人情，又说到日后的家常。“云溪从小不爱刺绣女红，往后让她跟着你多学学。”周夫人说，林婉清立刻应道：“那再好不过了，我正好有个相熟的绣娘，手艺极好，往后让云溪跟着学。如果她实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必勉强，我们养得起她。”

席间，新人穿着喜服来敬酒。谢浩楠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扶着周云溪的腰，细心地替她挡着宾客递来的酒：“各位长辈，云溪不胜酒力，这杯我替她喝了。”说着，仰头将酒饮尽。周云溪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轻声对宾客们道着谢。林婉清看着两人的模样，转头对周夫人说：“你看他们多般配。”周夫人望着女儿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是啊，往后有浩楠照顾她，我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