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谢府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极了深宅里藏不住的细碎叹息。柳氏坐在偏院的窗前,自昨日听闻林婉清与谢承业和离的消息,她便如坐针毡,指尖反复摩挲着腕间那只成色已旧的玉镯。这是十六年前她初入谢府时,谢承业随手赏的物件,如今倒成了她在谢家熬煮岁月的见证。
“姨娘,老爷那边传话,说准您出偏院了。”贴身丫鬟青黛掀帘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雀跃。柳氏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出亮色,先前因禁足憋闷的浊气仿佛一扫而空。她迅速理了理衣襟,又对着铜镜仔细描了描眉,刻意将鬓边的碎发别得整齐,力求显出几分温婉贤淑的模样。
“知道了,备水净手,我去前院见老爷。”柳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轻轻按了按胸口,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跳。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六年。从当年那个依附谢承业的孤女,到如今执掌谢家内务、插手商行庶务的柳姨娘,她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取代林婉清,坐上那正室夫人的位置?如今林婉清主动和离,简直是上天送上门的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穿过抄手游廊时,柳氏刻意放慢了脚步。廊下的桂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恍惚间让她想起初见林婉清的模样。那时自己刚嫁入谢家,谢承业带她去见林婉清,只见她一身青衣,虽弱不胜风,眉眼间却满是世家小姐的矜贵,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疏离。可那又如何?如今谢府没了林婉清,这满园春色,总该轮到她来赏了。
前院书房的门虚掩着,柳氏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门板。“进来。”谢承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不出情绪。她推门而入,只见谢承业正坐在案前翻看账册,一身藏青色常服,鬓角已染了几丝霜色。
柳氏立刻敛了心神,脸上堆起温顺的笑容,快步走上前,亲自为谢承业斟了杯热茶:“老爷,连日来您为府中事操劳,可要保重身子。”她将茶杯递到谢承业手边,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背,语气柔得像水,“妾听说夫人……哦不,听说林氏已经和离,如今谢家没有主母,府里上下都有些不安稳。”
谢承业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嗯,知道了。”
柳氏见状,咬了咬唇,索性将话说透。她屈膝半蹲在谢承业面前,眼底泛起几分委屈,声音带着哽咽:“老爷,妾在谢家待了十六年。这十六年里,您在外奔波商行事务,府里的大小家事,从老夫人的汤药到孩子们的衣食,哪一样不是妾亲手打理?商行那边,前些年您忙不过来,妾也帮着管过账目、收过货款,虽不敢说有功,但也算是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抬眼望着谢承业,眼中满是期盼:“如今府中空了主母之位,孩子们也渐渐大了,总不能一直顶着庶出的名头。您不如就册立妾为正室夫人,一来能稳住府里的人心,二来也让孩子们有个体面的名分,您看可好?”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了沉默。柳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衣袖,等待着谢承业的答复。她以为以自己这些年的付出,谢承业就算不立刻答应,也该有几分动容。可谁知,谢承业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刺骨的冰冷。
“柳玉茹,你别妄想了。”谢承业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句砸在柳氏心上。他将茶杯重重放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婉清会提出和离,是谁的手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真当我眼盲心瞎,若不是你在我面前屡屡挑拨离间,若不是你屡屡造谣生事,她怎会对这个家彻底失望?”
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一点点从脸颊褪去。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谢承业眼中的怒火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妻离子散,全是拜你所赐。”谢承业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厌恶,“我解了你的禁足,没把你赶出谢家,已经是念在你打理家事多年,也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仁至义尽。你竟然还敢提册立正室的事?”
柳氏的身子晃了晃,连忙扶住案角才勉强站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承业,嘴唇颤抖着:“老爷,您……您怎么能这么说?那些谣言不是我传的,商行的账目我也是按规矩打理,我没有挑拨您和夫人的关系啊!”
“没有?”谢承业冷笑一声,从案头拿起一叠信纸扔在柳氏面前,“这是你派去婉清阁丝绸铺子搞事的张嬷嬷,递来的证词。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如何让他污损货品,又去李夫人处造谣生事。还有这么多年,你私自克扣婉清院里用度……这些,你还要否认?”
信纸散落在地上,柳氏低头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谢承业早就查清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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