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苏州浸在连绵的烟雨里,青石板路被细雨润得发亮,乌篷船摇着橹声从平江路的水巷间穿过,将“婉清阁”朱漆牌匾上的鎏金大字晕出朦胧的光泽。谢浩楠的婚宴刚过半月,巷口那株老樟树还残留着婚宴时悬挂的红绸碎角,林婉清已带着谢语、谢研姐妹,将全部心思扑在了这间新开的丝绸成衣铺里。
推开婉清阁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樟木与蚕丝混合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四壁皆用梨花木打造的展架,层层叠叠挂满了各式成衣:月白杭绸裁制的窄袖襦裙,裙摆绣着几尾银线游鱼,走动时仿佛能听见水声;石青暗纹罗缎的对襟长褂,领口用金线绣出细密的回纹,透着京城世家的端庄;还有藕荷色的软缎披风,边缘滚着一圈狐狸毛,既保留了江南的柔美,又添了几分北方的暖意。这些都是林婉清闭门半月的心血,她将江南刺绣的精巧与京城服饰的大气剪裁揉在一起,每一件成衣都像一幅流动的画。
“林老板,这几件成衣的纹样,倒是和别家的不一样。”说话的是苏州织造局总办的夫人王氏,她捻着一件碧色绫罗裙的衣角,目光落在裙上那片写意的兰草纹上。林婉清正帮着伙计整理货架,闻言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王夫人好眼光。这兰草纹是按苏绣里的‘虚实针’绣的,花瓣用浅碧色丝线打底,再用深绿线勾勒轮廓,看着便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而且这剪裁是参照了京城最新的样式,腰间收得略紧,更显身段。”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伙计取来成衣让王氏试穿。谢语站在柜台后,手里握着算盘,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母亲与客人交谈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珠。谢研则端着一壶新沏的碧螺春走过来,轻轻放在王氏身边的八仙桌上:“王夫人先喝口茶暖暖身子,试衣间已经收拾好了,您不妨穿上试试,正好看看合不合身。”她说话时声音轻柔,却条理清晰,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王氏笑着应了,跟着伙计去了试衣间。谢语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娘,方才我还怕王夫人挑刺,毕竟织造局里什么样的好料子没有。”林婉清走到柜台边,拿起账本翻了翻,轻声道:“咱们做买卖,讲究的是‘人无我有’。织造局的料子虽好,却多是按制式做的,少了几分心意。咱们婉清阁的优势,就是既能做出世家小姐喜欢的精致,又能让普通人家穿出体面。”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伴随着丫鬟清脆的问话:“请问这里是婉清阁吗?我家夫人听说这里的成衣别致,特意来看看。”谢研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身上穿着石榴红的锦缎褙子,身后跟着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她立刻放下手里的账本,快步迎了上去:“夫人里面请,外面雨大,小心路滑。”
妇人正是苏州富商李万堂的夫人李氏,她笑着点点头,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我下月初要去赴巡抚大人的家宴,想挑一件撑得起场面的礼服,可看了好几家,不是纹样太俗,就是款式太老气。”林婉清闻言,心里已有了主意,刚要开口,谢研却先一步说道:“李夫人莫急,我这里倒有一件合适的。”
她转身走向最里面的展架,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件红色云锦礼服。那礼服以大红色云锦为底,上面用金线和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样,莲花的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云锦是去年从江宁采买的,一匹布要耗上三个织工一个月的功夫。”谢研捧着礼服走到李夫人面前,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缠枝莲是富贵吉祥的寓意,适合宴席场合。而且这礼服的领口做了圆领设计,既能遮住颈间的细纹,又显得端庄;袖口是广袖,走动时裙摆和袖口的纹样呼应,看着更有气势。”
李夫人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云锦的质地,触手光滑柔软,却又不失挺括。“这纹样倒是精致,可我听说红色礼服容易显胖?”她有些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腹。谢研立刻笑道:“夫人放心,这礼服的腰间做了暗褶设计,里面缝了细棉衬,既能收住腰线,又不会勒得慌。而且您肤色白皙,穿大红色正好衬得气色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夫人觉得单调,不妨搭配一套珍珠首饰,耳坠选水滴形的,项链用细链串着小珍珠,既能压住红色的张扬,又能添几分温婉。”
李夫人被她说得动了心,当即跟着伙计去了试衣间。没过多久,她穿着礼服走出来,站在铜镜前左右打量。镜中的妇人,一身红裙衬得面色红润,腰间的暗褶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赘肉,广袖拂过镜面时,金线缠枝莲仿佛活了过来。“果然好看!”李夫人忍不住赞叹,转头对身后的丫鬟说,“赶紧把我带来的那套南珠首饰取出来,我试试研姑娘说的搭配。”
丫鬟连忙打开首饰盒,取出一套珍珠首饰。谢研上前帮李夫人戴上耳坠,又调整了项链的长度,笑着说:“夫人您看,这样一搭配,既华丽又不张扬,保管在宴会上能压过旁人。”李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合不拢嘴:“研姑娘不仅眼光好,心思还这么细。这礼服我定下了,另外,你再帮我看看,我那几个姐妹要是来做衣服,该选什么样的款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