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并非朝露,它是粘稠的、滞重的、带着腐殖质甜腥气的死亡浓雾,彻底浸透了樱花国列岛的每一寸土壤,每一缕空气。当这口由外星“盟友”亲手递来,又由本国高层迫不及待饮下的毒酒,其真正的毒性全面爆发时,这个国家便以超越任何数学模型预测的速度,向着彻底的死寂滑落。
最初的混乱、挣扎、医疗系统的挤兑和官方的苍白辩解,都已成为过去式。当感染率突破某个临界点,当死亡不再是新闻里需要修饰的数字,而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接连不断的、沉默的缺席时,社会结构便从最细微处开始崩解。电力,时断时续,最终大部分区域陷入永恒黑暗。供水系统停摆,最后几滴自来水成了比黄金更珍贵的记忆。网络信号消失,人类文明的嘈杂低语被绝对的物理寂静取代。超市货架早已空空如也,连抢劫都失去了意义——能抢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正在死去。
城市,变成了由钢筋混凝土、玻璃和废弃车辆构成的巨大墓穴。街道上不再有活动的身影,只有风卷起的尘土和纸屑,以及偶尔被风吹动的、裹着不成人形物体的裹尸袋或床单。居民楼像一个个巨大的、沉默的蜂巢,只是里面不再有嗡嗡的生命活动,只有死亡后缓慢**散发的、日益浓烈的恶臭。苍蝇和蛆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繁盛,它们的嗡鸣和蠕动,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活跃”的声音。
乡村同样未能幸免。稻田荒芜,农舍倾颓,曾经精心打理的庭院被野草迅速侵占。家畜要么饿毙圈中,尸体膨胀发臭,要么挣脱束缚,在无人的乡间游荡,最终也难逃病毒的魔爪。自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收回被人类短暂占据的土地,只是这回收的过程,伴随着太多人类文明仓促退场时遗落的残骸与尸骨。
百分之九十九。
这个数字冰冷得如同宇宙深空的背景辐射。它意味着,曾经拥挤不堪的列岛上,如今每一百个位置,才有一个残留着微弱的生命迹象。而这残存的百分之一,也大多在高烧、剧痛和极度的虚弱中苟延残喘,目睹着周围彻底化为鬼蜮,等待着必然到来的终局。希望,这个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燃料,在这里已彻底耗尽。整个国度,变成了一座漂浮在西太平洋上的、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尸骸。
在这片死亡国度的核心,东京永田町那座深入地下的首相官邸避难所,也早已失去了其作为权力中枢和最后堡垒的意义。它现在更像一个设施齐全的、集体的活墓穴。
小泉东一首相,曾经那个在镜头前试图维持威严、将责任甩锅给邻国、拼命修改死亡数字的男人,此刻正躺在他那间加固防核门的豪华休息室内。但这房间的奢华,与他此刻的状态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
病毒,并未因他的身份而有丝毫怜悯。高烧持续不退,像在他体内点燃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熔炉,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水分,皮肤干燥龟裂,如同久旱的土地。但比高烧更可怕的,是那源自骨髓深处的、永无止境的剧痛。那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的、碾压性的、仿佛要将每一根骨头都磨成粉末的钝痛。它从脊椎辐射向四肢百骸,让他每一次轻微的呼吸、每一次无意识的手指颤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折磨。他只能瘫在浸满汗液和失禁污物的床褥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伸展,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不知从第几天开始,他手臂、胸腹的皮肤开始出现不祥的暗红色斑块,继而发展成大大小小的水疱。水疱破裂,流出浑浊、腥臭的液体,露出底下鲜红、失去保护的真皮层。然后,溃烂开始向四周和深处蔓延。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腐蚀性物质,正从他的身体内部向外溶解他。伤口无法愈合,在高温和细菌(或许是体内正常的菌群,也或许是病毒本身带来的)的作用下,迅速恶化,化脓,坏死。皮肤变得斑驳陆离,一块块地剥离、腐烂,散发出浓郁的、甜腻中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成了一个被放在自己排泄物和腐烂组织中的、仍在呼吸的“活尸”。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粘结在一起,沾满了污秽。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经闪烁着野心和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他无法进食,连吞咽口水都如同吞下玻璃碴,只能依靠残存的、同样濒临崩溃的医护人员偶尔输入的、早已不纯净的营养液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
“呃……啊……杀……杀了我……”他时常发出这样含糊不清的、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从溃烂的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沫。剧痛和腐烂的折磨,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和尊严,只剩下最原始的对解脱的乞求。
但更多的时候,在疼痛的间歇,当意识短暂地回归一丝清明时,一种比**痛苦更甚的、噬骨的悔恨与愤怒,会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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