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或者说,是时间感早已混乱扭曲的、在严密监控和无数药物、噪音、温度剧变干预下的一段漫长煎熬——终于走到了尽头。奈奈子(F-734)被一阵强过一阵的、撕裂般的宫缩剧痛席卷,这痛苦与她左腿嫁接处持续不断的钝痛、以及高烧带来的眩晕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吞噬。
她躺在“孕育观察室”那张稍微柔软些、却同样布满传感器的床上,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头发黏在额头上,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呻吟。透明的观察室外,人影幢幢。星盟的研究人员早已就位,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密集而冰冷的滴滴声,记录着她生命体征的每一次波动和子宫内那个被迫孕育的生命的挣扎。
而负责维持“秩序”和“协助”的樱花国士兵,也增加了人手。疤脸军曹和那个年轻士兵都在,另外还有两个面生的士兵,他们像看守即将产崽的母畜一样,守在观察室的入口和关键通道,眼神里没有丝毫对生命的敬畏,只有一种执行任务的麻木,以及一丝对于即将见证“实验成果”的、扭曲的好奇。
“宫口开全,胎儿心率下降,准备接生。”研究人员通过内部通讯下达指令,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工艺流程。
观察室的门滑开,两个穿着最高级别防护服、如同外星生物般的医护人员推着器械车走了进来。她们的动作机械而高效,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只是迅速而专业地开始操作。
奈奈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粗暴地摆弄着,冰冷的器械接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剧痛达到了顶峰,她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指甲深深掐入身下的床单,几乎要将其撕裂。
“用力!按照指示用力!”一个医护人员用失真的声音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奈奈子拼命地、按照本能和指令挤压着,感觉整个身体都要被撕裂开来。就在她意识几乎涣散的边缘,一声微弱的、如同小猫哭泣般的啼哭,骤然响起!
生了……
她虚弱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努力想要聚焦,想要看一眼那个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那是一个女婴,浑身沾满血污和胎脂,小小的,蜷缩着,哭声微弱却充满了生命的顽强。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痛苦、解脱和初为人母的巨大冲击,淹没了奈奈子。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想要拥抱……
然而,这短暂的、属于母性的本能冲动,被无情且迅速地扼杀了。
那个抱着婴儿的医护人员,甚至没有做任何清理,只是迅速用一个无菌布草草擦拭了一下婴儿身上的血污,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向观察室的出口。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没有丝毫的停顿和温情。
“不……我的孩子……让我看看……”奈奈子发出一声嘶哑的、近乎乞求的哀鸣,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产后的虚弱和固定带的束缚让她动弹不得。
观察室的门再次打开。抱着婴儿的医护人员径直走了出去,门外等候的另一个研究人员立刻接手,看都没看那婴儿一眼,就像接过一件实验样品,迅速将其放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连接着无数管线和电极的特制恒温保育箱中。
紧接着,观察室的门在奈奈子绝望的目光中,再次关闭、锁死。她甚至没能看清自己孩子的脸庞。
“编号F-734-1,生命体征稳定。记录出生时间、体重、身长、Apgar评分。立即开始‘先天适应性’及‘基因表达倾向’系列基础测试。”研究人员冷静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开始在复杂的仪器上操作。
F-734-1。
她的孩子,甚至没能拥有一个哪怕是最简单的、属于“人”的名字,就直接继承了母亲的冰冷代号,成为了一个附属的、更小的编号,一个崭新的、更“纯净”的实验品。
奈奈子瘫在产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下体的疼痛、腹部的空虚感,都比不上此刻心中那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的剧痛。泪水无声地疯狂流淌,她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天后,当奈奈子产后最虚弱的阶段稍微过去(或者说,是被强制注射了营养剂和兴奋剂以维持观察价值),她被允许(更准确地说是被安排)进行一项新的“观察项目”。
两个樱花国士兵——正是疤脸军曹和那个年轻士兵——走进了观察室。他们脸上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冷漠。
“起来,F-734。带你去看你的‘小崽子’。”疤脸军曹粗声粗气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们一左一右,粗暴地将虚弱的奈奈子从床上架起来。她双腿发软,尤其是受伤的左腿,几乎无法站立,只能依靠士兵的拖拽。他们并没有给她任何恢复的时间,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就像拖拽一个破麻袋一样,将她拖出了观察室,沿着一条陌生的通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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