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沉闷和焦灼中缓慢蠕动着,像一条濒死的巨虫,每一次向前挪动都伴随着无数道渴望又疲惫的目光。奈奈子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名额还没有满。
就在这时,一股蛮横的力量突然从后方涌来,伴随着一声粗野的吼叫,像一块巨石砸入了沉闷的死水:
“喂!都给老子让开!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人群一阵骚动,如同被惊扰的沙丁鱼群般下意识地分开一条缝隙。一个身影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大摇大摆地闯到了队伍最前方。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男人,剃着近乎光头的板寸,脖颈和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张牙舞爪的繁复纹身,一直蔓延到耳后。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弹力背心,勒出鼓胀的肌肉轮廓,眼神凶狠,嘴角下撇,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戾气。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大熊一郎,山口组下属某个分支的若众(底层成员)。经济不景气,连极道组织的“事业”也受到影响,油水少了许多。看到政府宣传的这份“轻松”又高报酬的“工作”,他自然不想错过。规矩?排队?在他混迹的世界里,实力就是规矩!
他完全无视身后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像一尊铁塔般直接杵在了招募窗口的正前方,抱着双臂,不耐烦地敲打着肘部,等着里面的人叫他。被他挤开的人,有的愤懑地瞪着他的背影,却不敢出声;有的则畏惧地低下头,生怕惹上麻烦。
奈奈子在这个男人吼叫的瞬间,身体就猛地一僵,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兽。当大熊一郎粗暴地推开人群,那充满暴力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她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就往后缩,脚步踉跄着,差点撞到后面的人。
“对、对不起……”她慌忙小声道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布满纹身的背影,那凶悍的眼神,都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这是她这种生活在底层、小心翼翼求存的人,最害怕招惹的存在。是随时可能将她那点可怜的平静生活撕得粉碎的暴力象征。
她缩着肩膀,几乎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那高额报酬带来的诱惑,在**裸的暴力威胁面前,似乎也变得苍白无力。安全第一,这是她这种弱者生存的本能。
然而,就在她后退了两步,几乎要退出队伍的时候,她的脚跟碰到了冰冷坚硬的路面。她停了下来。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回到那个只有六叠、充满霉味的公寓?回到那永无止境、看不到希望的零工和出卖身体的日子?回到被债务和贫困一点点吞噬的绝望未来?
那一百五十万日元的数字,像烙印一样灼烧着她的脑海。那是她黯淡人生中唯一出现的,可能改变命运的曙光。如果现在放弃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高高在上?
凭什么像大熊一郎这样的人可以肆意妄为,而像她这样的人就要连争取一点希望都如此卑微,甚至要因为恐惧而放弃?
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不甘和绝望的勇气,从她心底最深处艰难地冒了出来。这勇气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在权衡了所有恐惧与绝望之后,对那唯一一丝希望近乎悲壮的 clinging(紧紧抓住)。
她止不住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这一步,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手指冰凉,不敢去看大熊一郎的方向,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破旧的鞋尖。她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存在感,不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注意到。
她没有离开队伍。
她就像狂风中一株瑟瑟发抖、却死死抓住地面不肯松手的小草。明知道危险,明知道卑微,却依然固执地留在原地,守护着那一点点遥不可及、却又无法舍弃的希望。
周围的人群依旧沉默,但看向奈奈子那单薄却固执的背影时,一些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有同情,有无奈,或许,也有一丝同为底层挣扎者的共鸣。
大熊一郎似乎感觉到了身后那细微的动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没有回头。在他眼里,后面这些排队的人,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蝼蚁,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奈奈子就这样,在极致的恐惧与更深的渴望夹缝中,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她不知道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外面这个真实的世界,已经让她尝尽了卑微的滋味。或许,里面的未知,再坏也坏不过外面这令人窒息的现实吧?
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才能支撑着,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远处街道模糊的车流噪音。大熊一郎的背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住了奈奈子几乎全部的视线,也投下了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烟草、廉价古龙水和某种说不清的、属于暴戾气息的味道,即使隔着几步远,也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刺激着奈奈子的鼻腔,让她一阵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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