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鼻腔时,林野的靴底终于碾上了赤脊镇的青石板。
他低头扯了扯皮甲改的兜帽,阴影恰好遮住眉骨——这是方才在沙丘后用碎皮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足够让守卫看不清他眼下的疤痕。
小豆子缩在他身后半步,指尖攥着他衣角,掌心的汗透过粗麻布料渗进来。
镇门口的守卫扛着铁叉,皮甲上沾着暗红血渍,见他们过来,铁叉往地上一杵:“哪来的?”
林野喉结动了动,摸出半块铜腰牌。
那是三天前砍翻疤面时从他腰间抠的,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刻着“灰脊猎营丙字队”几个歪字。
他垂着眼,声音压得粗哑:“猎营的,追逃奴走散了。”
守卫凑近瞥了眼腰牌,铁叉尖挑起林野的兜帽。
晨雾里,林野能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影子——脸上的灰土混着汗,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
守卫嗤笑一声:“猎营的?老子见过的猎奴队,哪个不是骑着黑鬃马?就你们这德行,怕不是被猎的吧?”
小豆子突然抽了下鼻子。
林野后背绷紧,却在守卫甩来铁叉时猛地躬腰,铜腰牌“当”地撞在铁叉杆上。
“丙字队管的是南坡矿洞。”他想起疤面醉后骂的话,“马早被矿主扣了,说省草料。”
守卫的铁叉顿了顿。
远处传来梆子响,是巡更的。
他啐了口吐沫:“滚进去!记住了,镇里红堂的人见不得生脸——再让老子看见你们晃悠,直接送猎奴队割耳朵!”
铁叉收回的瞬间,林野感觉后颈的汗毛才敢垂下来。
他攥住小豆子冰凉的手腕,往镇里走。
石板路坑坑洼洼,混着废铁碎片,踩上去咯得脚底生疼。
空气里飘着焦糊的焦油味,夹着点腐肉的腥,像矿洞深处烂了的老鼠堆。
“地图上……”小豆子小声道,“巷口挂断手铁牌。”
林野摸了摸怀里的破羊皮卷。
老瘸说过,老凿的铺子在镇东死巷,门楣挂半截断手,是用锈铁打的,指节处还沾着不知道什么血。
他数着墙角的废铁堆,第三堆旁果然有个窄巷,青石板缝里长着灰扑扑的矮草,门楣上的断手铁牌正往下滴晨露。
推门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了满脸。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窗棂漏下几缕光,照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兽皮,桌上摆着骨刀、陶瓶,还有张没刻完的人皮面具——皮肤泛着青灰,眼角还留着刀刻的细纹。
“要脸?”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冒出来。
林野这才看见,屋角矮凳上坐着个独眼老头,左腿齐膝而断,垫着块破布,手里的骨刀正划拉着面具的下颌线。
他另一只眼蒙着皮罩,露出的半张脸爬满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
“拿命或钱。”老凿重复了遍,骨刀在面具上挑出个酒窝,“我这铺子不赊账。”
林野把干粮袋甩在桌上。
袋子里的麦饼硬邦邦的,砸得陶瓶晃了晃。
他又摸出淬毒短矛,矛尖在昏光里泛着幽蓝:“这矛淬了岩蛇毒,见血封喉。”
老凿终于抬眼。
他那只独眼是浑浊的灰,像块蒙了灰的玉。
他拈起短矛,凑到鼻端闻了闻,忽然笑了:“猎奴队的?这毒是南坡矿洞的岩蛇,只有丙字队的疤面喜欢用。”
林野心里一紧。
老凿的手指划过矛杆,突然转向缩在他身后的小豆子:“这娃……是血契奴?”
小豆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
林野转身挡住他,这才发现少年脖颈处浮起淡红纹路,像条细蛇缠着喉结——方才用天珠的魔武感知竟没察觉,许是被什么禁术压着。
“血契奴的印子,烙在血脉里。”老凿把短矛往桌上一戳,“红堂的人拿活人血养契,你带他进城,等于在脖子上挂了盏灯——他们的追魂虫能顺着血味爬十里。”
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方才镇门口守卫提的“红堂”,想起老瘸喝多了骂的“红堂的杂种专收血契奴,抽干了血再扔去喂狗”。
他低头盯着小豆子,少年的睫毛在发抖,像被雨打湿的蝶:“你没说真话。”
“我……”小豆子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阿爹病了,红堂的人说……说签了契就能换药。可他们给的药是假的!阿爹死了,他们就往我血里下咒,说要是敢跑……”他突然捂住脖子,脸白得像张纸,“就像有针在血管里扎!”
林野的天珠在掌心发烫。
他闭了闭眼,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源点数字在光幕上跳动:15。
抽奖轮盘转起来时,他盯着三个选项——破损匿息符、劣质魔力药剂、初级易容面具(附带低等幻术)。
“要面具。”他默念。
掌心一凉,一张半透明的皮膜浮现。
他当着老凿的面覆在脸上,灵力顺着天珠脉络引过去。
皮肤像被蚂蚁爬过,下一刻,铜镜里的人变了:颧骨高耸,左眉骨有道新疤,连眼神都淡了几分——这是系统生成的“陌生矿工”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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