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铜矿脉的入口比林野想象中更逼仄。
他低头钻进矿道时,额角擦过湿漉漉的岩壁,混着铁锈味的潮气立刻涌进鼻腔。
掌心的执事玉牌还带着墨判官塞过来时的余温,在掌纹里烙出个滚烫的印子——那是他破道显相后,宗门给的特例凭证,此刻倒像块烧红的炭。
新执事?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野抬眼,就见矿道高台上立着个金皮人。
那人皮肤泛着黄铜般的光泽,连眼白都蒙着层金翳,手里的蛇筋鞭正噼啪抽在一块灵岩上。
碎石飞溅中,灵岩里渗出的灵气还没散,就被他张开嘴吸进了喉咙,喉结滚动时发出铜钱碰撞的脆响。
金鳞子。林野认出了这个矿主管事。
前日在宗务堂查档时,他见过记载:此人是外门长老的私生子,修炼的是邪门的吞金诀,连矿奴的血都要掺着铜粉喝。
此刻金鳞子脚边倒着七八个矿奴,其中一个咳血的老者正被巡监拖着往尸体堆里扔,后颈的鞭痕翻卷着,像条狰狞的红蜈蚣。
破道者也配管矿?金鳞子甩了甩鞭子,蛇筋抽在老者后背上,我倒要看看,你这新官上任,是护规矩,还是护这些耗材。他突然提高声音:全体列队!
矿奴们哆哆嗦嗦站直。
林野的目光扫过他们青灰的脸,落在尸体堆旁——那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皮肤都泛着不自然的青黑,像是被抽干了什么。
他指尖轻轻按在眉心,天珠的源点溯源悄然展开。
识海里的一声。
画面突然闪现:一个矿奴趴在地上,指甲缝里全是血,正用最后一口气在岩壁上画符。
他嘴唇动得很快,林野耳中响起模糊的声音:妻在柳河村......等我......下一秒,那矿奴的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袋,迅速干瘪下去。
天珠的震颤顺着识海传来。
林野瞳孔微缩——这执念的波动,和三个月前血石矿难时那些亡魂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被榨干灵气,炼成丹药的。
看够了?金鳞子的鞭子突然抽向林野脚边,新执事,该立威了。
林野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
他望着金鳞子金皮底下跳动的血管,突然笑了:金管事说得是,规矩嘛......得慢慢立。
当夜,矿道深处的油灯被风刮得忽明忽暗。
林野裹着件破棉袍,装成巡查的杂役,沿着矿脉往最深处走。
他摸过的每块岩壁都在发烫——这是灵脉被过度开采的征兆,地火被逼得离地表太近了。
执事。
极低的声音从石缝里钻出来。
林野顿住脚步,就见铁鼻像条影子似的从矿渣堆里爬出来,手里捏着半片焦纸:翎主子查到了,养脉丹的主材叫活脉魂髓,得在矿奴断气前用秘法剥离。他喉结动了动,血石矿那批人,就是这么没的。
林野的手指重重按在矿壁上。
道痕铭刻的术法展开,他能清晰感觉到地脉的流向——本该顺行的灵气,在三百丈深处突然倒灌,形成个扭曲的节点。
那是人为压制的反噬点,就像被堵住的水管,迟早要炸。
他摸出张止血符,咬破指尖在符纹里点了点。
心火的残韵顺着血线渗进符纸,原本普通的黄符立刻泛起赤金光泽。
林野走到个正用骨镐掘矿的老矿奴身边,假装踉跄,不小心把符纸蹭到了镐柄上:对不住。
老矿奴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惊讶——他的镐柄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赤金纹路。
次日卯时,矿道里突然响起惊呼。
林野赶到时,就见那个老矿奴举着骨镐,正盯着岩壁上的矿脉发愣。
他方才掘下的矿石里,竟渗出缕清光,不像平时那样瞬间消散,反而在空气中凝了片刻。
几个巡监冲过来要抢镐,老矿奴死死攥着,喉结动了动:这镐......得劲。
金鳞子的金皮在矿道里泛着冷光。
他盯着那缕清光,眼里的金翳突然缩成针尖:把镐拿来。巡监刚要动手,林野已先一步接过骨镐,翻来覆去看了看:金管事,不过是普通骨镐,许是这老奴运气好。
金鳞子没说话,目光却扫过老矿奴颤抖的手,最后落在矿道深处——那里,老石娘正蹲在角落,用指尖血浇灌一株拇指高的灵苗。
那灵苗叶子发灰,却始终不肯死,疯婆娘的名头在矿里传了三年,说是她儿子死在矿里,魂魄附在苗上。
执念过重,易生魔染。金鳞子突然冷笑,拖去净化。
两个巡监上前要抓老石娘。
林野一步跨到中间,执事玉牌在胸前晃了晃:《外门律》第三十七条,执事有权保辖下劳役。他望着金鳞子骤冷的眼神,我担保她不乱脉。
你担保?金鳞子的蛇筋鞭缠上林野手腕,那你拿什么镇她的魔?
林野抽出腰间短刀,在掌心划出道血口。
鲜血滴在老石娘的灵苗根部,他用刀尖蘸着血,在泥土里快速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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