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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拉真·瓦洛里斯的座舰在『巨石』的阴影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这座由卡利班残骸改造而成的要塞修道院，与其说是一艘战舰，不如说是一块漂浮在虚空中的、充满怨念与秘密的墓碑。它沉默着，拒绝着一切外来者的窥探。
当瓦洛里斯走下舷梯时，迎接他的并非仪仗队，而是一队沉默的、身披骨白色终结者盔甲的死亡之翼骑士。他们的头盔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为首的骑士没有言语，只是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动作简洁而冰冷。
他被带往的方向并非王座厅或战略室，而是一处训练场。但当厚重的闸门滑开时，瓦洛pn斯看到的却不是冰冷的金属地面，而是一片幽暗的森林。
全息投影与环境模拟器共同构建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高大的、扭曲的树木遮天蔽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远处甚至能听到野兽的低吼。这里是卡利班，是早已被毁灭的、只存在于记忆中的骑士世界。
森林深处，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正用一块磨刀石，缓慢而有节奏地擦拭着一柄巨大的双手剑。他没有穿戴那身标志性的绿色动力甲，只着一身朴素的黑色武士服，勾勒出他那如山峦般厚重的身躯。
“图拉真·瓦洛里斯。”莱恩·艾尔庄森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如同林间的寒风，“万年未见。你身上的金色，还是那么刺眼。”
“莱恩大人。”瓦洛里斯躬身行礼，他的声音在林中回响，“我奉陛下之命，前来传达他的旨意。”
“陛下？”莱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猎手般的警惕与审视。“你是说那个坐在黄金王座上的枯骨？基里曼的傀儡？他也会有旨意了？”
瓦洛里斯没有被这尖锐的言辞激怒，他平静地回答：“帝皇已经苏醒。他的意志，正重新引导着帝国。”
“意志？”莱恩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我只看到基里曼的意志。他组建新的军团，他册封新的领主，他与异形结盟，他让一个来历不明的机械神甫改造我兄弟们的基因。现在，他甚至让王座上的父亲，也学会说他想听的话了。告诉我，瓦洛里斯，你这次带来的，是父亲的旨意，还是基里曼的命令？”
“都不是。”瓦洛里斯直视着莱恩的眼睛，“我带来的，是帝国的未来。”
莱恩的眉毛微微挑起，他提起了那柄巨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空洞的词汇。未来，忠诚，希望……这些东西在荷鲁斯叛乱时我就听腻了。我只相信我能看到的东西，我只相信我的剑。”
他向前走了两步，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带来了他的话，很好。但我不听。我要你用行动告诉我，王座上那位，究竟想说什么。”
莱恩将巨剑指向瓦洛里斯。“拔出你的守护者之矛。让我看看，万年的守卫生涯，是让你的武技变得更锋利了，还是让你的脊梁，已经习惯了弯曲。”
瓦洛里斯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解下了背后的守护者长矛。矛刃弹出，发出清脆的嗡鸣。
“如您所愿，莱恩大人。”
下一刻，莱恩的身影消失了。并非传送，而是纯粹的速度。他如同一头扑食的猛兽，巨大的剑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劈瓦洛里斯的头颅。
瓦洛里斯不退反进，长矛向上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在林中炸响，冲击波将地面的腐叶卷起。两股力量的对撞，让周围的树木虚影都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反应不错。”莱恩的声音从剑刃后传来，充满了压迫感，“但光会格挡可不够。告诉我，基里曼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的『新政』站台？”
他的手腕一抖，剑刃沿着矛杆滑下，削向瓦洛里斯的手指。瓦洛里斯长矛回撤半寸，矛尾精准地敲在莱恩的剑脊上，化解了这一击。
“我效忠的是帝皇，以及他所缔造的帝国。”瓦洛里斯开口，他的呼吸平稳，仿佛在进行一场寻常的对练，“基里曼大人是帝国摄政，他的命令，我自然会执行。”
“说得好听！”莱恩的攻势变得更加狂暴，剑光如瀑，将瓦洛里斯笼罩其中，“但如果他的命令，与帝国的律法相悖呢？如果他让你对审判庭刀剑相向呢？如果他让你承认那些背叛的兄弟，还有被救赎的可能呢？你也会执行吗？”
每一个问题，都伴随着一记致命的斩击。瓦洛里斯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从容应对，他的守护者长矛舞成一片金色的光轮，将所有攻击都挡在身外。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莱恩大人，我也想请教您一件事。”瓦洛pn斯在格挡的间隙中说道，“您认为，帝国当前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莱恩的动作一滞，他没想到瓦洛里斯会在这种情况下反问。
“是混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手中的剑再次加速，“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是，也不是。”瓦洛里斯侧身躲过一记横扫，矛尖点向莱恩的肋下，“混沌是食腐的秃鹫，它们只会被尸体的恶臭吸引。它们如此猖獗，恰恰证明了我们的帝国，早已从内部开始腐烂。”
莱恩的眼神变了。他收回了剑，与瓦洛里斯拉开距离。
“腐烂？这是异端才会用的词。”
“但这是事实。”瓦洛里斯没有放下武器，他继续说道，“陛下向我展示了两种未来。一条，是我们遵循万年来的『传统』与『秩序』，将基里曼大人和考尔视为异端，然后，帝国在内战中断送所有希望，泰拉最终陷落，佩图拉博坐在黄金王座的废墟上嘲笑我们的愚蠢。”
莱恩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佩图拉博？”
“是的，他。”瓦洛里斯肯定地回答，“而在另一条未来里，帝国经历了痛苦的改革，我们亲手切除了腐肉，唤醒了您，寻回了鲁斯大人，解救了伏尔甘大人……我们失去了很多，但帝国的核心变得无比坚韧。我们活了下来。”
莱恩沉默地看着瓦洛里斯，似乎在消化这些话的含义。
“所以，这就是他让你告诉我的？一个美好的故事，一个虚假的许诺？”莱恩再次举起了剑，“你以为我会相信？”
“陛下没有命令我相信他，莱恩大人。他只是让我做出选择。”瓦洛里斯说道，“而我选择了那条能够活下去的路。陛下还告诉我，基里曼大人是帝国的长矛，锐意进取，负责披荆斩棘。但长矛过于锋利，有时会伤到自己。”
他顿了顿，迎着莱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您，莱恩·艾尔庄森大人，是帝国的利剑，公正严明，负责斩断沉珂。但利剑过于冰冷，有时会不分敌我。”
莱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让我做什么？成为基里曼的磨刀石？”
“不。”瓦洛里斯摇了摇头，“长矛和利剑都需要制衡。陛下需要一架天秤，来衡量他们的功过，确保帝国的航船不会偏离轨道。他需要一双眼睛，替他监督他们，甚至……监督他自己。”
“监督帝皇？”莱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荒谬，“瓦洛里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我的忠诚，不再属于王座上的那具枯骨，甚至不属于帝皇这个名号。”瓦洛里斯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长矛指向地面，表明自己并非在战斗，“我的忠念，属于我们最初的那个梦想——一个强大、理性、繁荣，由人类自己主宰命运的帝国。而我，就是守护这个梦想的天秤。”
森林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只剩下模拟出的风声。
莱恩看着眼前的禁军元帅，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变了。不再是那个沉默的、绝对服从的守卫。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
“天秤……”莱恩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他放下了手中的巨剑，剑尖垂在地上。“好一个天秤。那么，天秤的持有者，他让你带给我的『旨意』，究竟是什么？”
瓦洛里斯收起了守护者长矛，郑重地说道：“陛下说，他需要一把剑，一把能够斩断过去的剑。而您，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停顿了一下，传达了那句最关键的话。
“陛下还让我问您一句话。”
“卡利班的狮王，是否还记得泰拉的太阳？”
莱恩的身体僵住了。
卡利班的狮王。泰拉的太阳。
这两个词，将他拉回了一万年前。那时，他还不是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卡利班森林里与野兽搏杀的骑士。而帝皇，如同太阳般降临，将他带离了那片永恒的黑暗森林。
那是他与父亲之间，最私密的记忆。任何人都无从知晓。
基里曼不可能知道，混沌更不可能模仿。
莱恩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又闻到了卡利班森林里那独特的、混合着危险与生命力的气息。他想起了自己的养父卢瑟，想起了那些追随他最后又背叛他的骑士。想起了那场大火，以及毁灭的家园。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眼中的锐利和警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森林深处，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瓦洛里斯。
“告诉父亲。”他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带着一丝沙哑，“卡利班的野兽，只遵从森林的法则。”
瓦洛里斯静静地听着。
“但如果太阳能让森林生长得更茂盛，野兽并不介意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句话，就是答案。
瓦洛里斯明白了。他再次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等一下。”莱恩的声音再次传来。
瓦洛里斯停下脚步。
莱恩没有回头，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的数据石板，反手扔了过来。瓦洛里斯稳稳地接住。
“这是我苏醒后，对『堕天使』的初步调查结果。”莱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我一直在追猎他们，我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叛徒，是混沌的爪牙。”
“但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里面有些名字，或许会让你，和王座上的那位，都感到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