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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勒！您稍等。”馄饨摊老板嗓门洪亮地说道。
林长胜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这把他当小孩儿了。
不过听见哄孩子这话，感觉这秋日夜晚暖暖的。
馄饨很快就下好了，端了上来。
“郝大哥还没来呢！”林长胜坐直了看着她说道。
“咱们先吃，别客气。”阮桂芳拿起瓷勺看着他温和地说道，“吃饭！吃烧饼。”
“哎！”林长胜也不矫情了，手在身上搓了搓，直接拿着烧饼吃了起来。
阮桂芳见状动了动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阮桂芳吃的小馄饨十个，对她来说现在刚刚好。
味道还行，起码真材实料，街头小摊价格便宜实惠，你不能要求太高。
起码有锅气，烟火十足，是明火做出来的，不是预制菜。
阮桂芳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他，透过灯光看着他滑落的太阳眼镜，这眼睛好像……？
林长胜微微抬眼，扶了下墨镜，红着脸尴尬地看着她，“我这吃相不……不太好看！”
阮桂芳清楚的看见少了一个眼球，难怪带着墨镜了，顾及他的自尊心，笑着说道，“还好吧！看着吃得香！”
“我在部队习惯了！”林长胜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懂！这些烧饼你吃啊！我们不太饿。”阮桂芳看着还剩下的四个烧饼说道，“不能浪费粮食对吧！不够了咱们再叫。”
“够了，够了。”林长胜闻言赶紧说道。
“你多久没吃饭了。”阮桂芳纯属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有三天了吧！”林长胜低声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的。”阮桂芳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说道，“吃饭，吃饭！”
“哎！”林长胜闷头将五个烧饼，一大碗三十个馄饨。
“饱了吗？”阮桂芳看着喝完汤，放下空碗的他问道。
夜凉如水，秋日的夜晚，喝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浑身都暖融融的。
林长胜手背擦了擦双唇，忙不迭地说道，“饱了，饱了。”
“我回来了。”郝开心蹬着三轮车又回来了。
“我们吃完了，老板再来一碗馄饨。”阮桂芳微微抬眼看着老板喊道。
“好勒！请稍等。”老板高兴地说道。
阮桂芳收回视线落在林长胜身上，“你拦着我们干什么？”
林长胜伸手搓搓脸，双手扶膝，看着阮姐说道，“阮姐，我看了你们几天，拉货不太及时，我想帮您拉货、卸货。”拍拍自己的胳膊道，“我有的是力气。”
“你刚退役？”阮桂芳眸光犀利地看着他说道。
“我退役半年了。”林长胜闻言揉搓着膝盖看着坦然地说道。
“部队没有安排工作，像你这种负伤退伍国家安排工作的。”
话落阮桂芳明显看见林长胜身形僵硬了一下。
“我刚才看见了。”阮桂芳指指自己的眼睛。
“被弹片穿透了。”林长胜的墨镜划过一抹光亮。
“嘶……”郝开心倒抽一口冷气，“难怪带着墨镜了。”
“我怕吓着人了。”林长胜手背蹭蹭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这退伍有退伍金的吧！”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说道。
不过现在退伍金很少的，两头猪的价格。
国不富，民也不强。
“安排了，单位开不下来工资。退伍金给我娘治病了，全花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林长胜抬眼看着她老实地说道，嘴角弯弯，“好在我娘的病治好了。”急切地又道，“您给我一顿饭钱就行。”
“你不是拉着饥荒呢！”阮桂芳眸光温和地看着他说道，“这一顿饭钱够干什么？”
“我白天在菜市场，帮人家卸货。”林长胜坦白地说道，“我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想找好一点儿的工作也找不到，现在只有把子力气。”
“你住哪儿？”阮桂芳眸光沉静地看着他又问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
“我外地的，现在住地下室。”林长胜扶了下墨镜道。
“我能看一下你的暂住证，身份证吗？”阮桂芳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问道，“带着吗？”
“在这里。”林长胜慌乱地从兜里拿出两张证明递给了她。
“等我儿子吃完饭再说。”阮桂芳眸光温和地看着他说道，看了下暂住证和身份证，又还给了他，“这不是说话的地儿。”
“馄饨来了。”老板将馄饨端了上来，“请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郝开心抬眼看着老板温和地说道。
“你这眼睛治好了吗？”阮桂芳关心地看着他问道，“有什么后遗症吗？”
“好了，好了。”林长胜闻言立马说道，“不影响视线的。”
“我要听实话。”阮桂芳无奈地看着他说道，“放心绝对请你。”
“不影响视线是真的，只是得装一个假眼。”林长胜老实地说道，不是滋味儿地说道，“现在没钱，只能先这样了。”
“不疼吗？”阮桂芳关心地又问道。
林长胜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不疼了！阴天下雨不舒服，还能挨得住。”
“能治好吗？”郝开心咽下口中的馄饨看着他问道。
林长胜沉吟了片刻，控制着情绪说道，“眼球摘除了，恢复不了。”
“抱歉！”郝开心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道。
“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林长胜吸吸鼻子看着他说道。
“我吃完了。”郝开心叫来老板付了块八毛的饭钱，“妈，咱们走吧！”
“跟我们来吧！”阮桂芳起身看着他们说道。
如刚才一样，郝开心蹬着三轮车载着林长胜。
阮桂芳跟在后面，到了开阔地儿，路灯下，“儿子，停下来吧！”
“哦！”郝开心靠着路边刹住车，回头看着妈妈。
阮桂芳紧赶两步，走到他们身前，先问道，“儿子带了多少钱？”
郝开心比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都拿出来给林小兄弟。”阮桂芳目光暖暖地看着儿子说道。
“都给吗？”郝开心吞咽了下口水看着妈妈说道，“很多的。”近乎无声地说道，“三百！”
“那个……给我一块钱够两顿饭钱就行了。”林长胜见状赶紧说道，“明天傍晚我去找你们。”
“你知道我们住哪儿？”阮桂芳柳眉轻挑看着他说道。
“我跟……跟……”林长胜尴尬地双手扶了扶镜框，“跟过你们，我是侦察兵出身。”
阮桂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果断地说道，“你跟我回家。”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我有正事跟你商量。”叫上他们，“走！上车。”蹬上自行车朝家走去。
郝开心看着林长胜道，“听我妈的话，走回家。”载着他，大约骑行了二十多分钟，三人回到了家。
“坐！”阮桂芳指了指院中的小板凳，走上堂屋拉开门头上的灯，晕黄的灯光倾泻一地，“我一会儿就出来。”
“凤云，倒三杯水。”郝开心黑眸看着媳妇儿说道。
“哎！”周凤云脆生生地应道，转身去了厨房，郝开心追了上去，简单的把林长胜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两人端了三杯水出来放在木桌上。
“喝水！”郝开心坐下来看着站起来的林长胜，接着又道，“这是我爱人周凤云。”
“你好！”林长胜闻言赶紧说道。
“坐！咱们坐下说话。”郝开心热心地说道。
“哎！”林长胜闻言坐了下来，拘谨地看着他们，手不到摆那儿了。
阮桂芳跨过高高的门槛，挑开帘子，走了出来，坐下来将三沓钱放在林长胜的面前道，“这是三千块钱。”
“咳咳……”郝开心直接一口水喷到了地上，轻咳了起来。
林长胜直接给吓得出溜到了地上……
他见过最多的钱，就是退伍金。
“儿子，快，快把人给扶起来。”阮桂芳见状立马出声道。
郝开心起身插着林长胜咯吱窝将人给架起来，放在板凳上，“兄弟，坐稳了。”
“我没事了，多谢郝大哥了。”林长胜稳了稳心神说道。
郝开心闻言松开了他，坐在了自己的小板凳上。
“阮姐，您这钱给的，我心不安。”林长胜摆着手猛摇头道。
“你家里拉了饥荒，我知道老人欠钱跟压了块儿大石头似的，心思多的，容易生病。”阮桂芳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说道，“以后从你工资里扣行吧！两三年就扣回来了。”
“拿着吧！”阮桂芳目光温润地看着他说道，“我这白衬衫正好卖完了，要进新货，还需要十天半个月，你正好回家，让家里好安心。”
“林兄弟拿着吧！”郝开心目光温和地看着林长胜说道，“你们当兵，也知道，安抚好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可好冲锋杀敌呀！我也是儿子，我不希望妈妈担心在外的我。”笑着又道，“扣你的工资。”
“谢谢。”林长胜鼻音浓重地说道，别过脸，泪潸然而下。
“呃……”郝开心刚要开口劝道，就见妈妈拉拉他的衣袖，朝他微微摇头。
郝开心聪明的不再说话，端起茶杯轻哆了两口。
阮桂芳也端起茶杯小口的喝着，等他平复了情绪，这一杯水也喝的差不多了。
“谢谢。”林长胜站起来微微欠身道。
“谢什么？”阮桂芳眸光柔和地看着他说道，“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嘛！你要是早来一个星期，我也拿不出这钱来。”
“我要是早来，也认识不了你们。”林长胜红着眼眶看着他们说道，幸亏有眼镜遮着不然就失态了。
“可见这是咱们之间的缘分。”郝开心满脸笑意地看着他说道。
“也没问你这钱够吗？”阮桂芳清亮的眼眸看着林长胜问道。
“够了，够了。”林长胜闻言忙不迭地说道。
“长辈肯定被你拿回家的钱吓着了，担心你在外面做坏事。”阮桂芳目光温暖地看着他说道，“放心不会让你做坏事的。”
“俺知道。”林长胜傻乎乎地笑道。
“如果可能可以找你们退役的战友一起来。”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说道。
“战友？”林长胜闻言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墨镜的中间一下。
“对呀！我需要人，三五个大劳力，”阮桂芳眸光幽深地看着他说道。
“行！没问题。”林长胜爽快地答应道。
“那我没问题 ，你先回家把家安顿好了再来。”阮桂芳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说道，“正好过国庆节！我这边准备货，还需要时间，不着急。”
“好！”林长胜笑着点头。
黑乎乎的镜片挡住了林长胜的眼睛，阮桂芳也能感觉到这眼睛充满笑意，“时间不早 ，赶紧回家。”
“那我走了。”林长胜低头看着桌上的钱，厚厚地好像不好拿。
“我去给你拿个包。”周凤云见状笑着说道。
“嫂子给俺拿张报纸好了。”林长胜站起来赶紧说道。
“拿报纸包着像什么样子。”阮桂芳轻笑出声道，“我这家里有解放包，就十几年前常背的。”
周凤云闻言从柜子里拿出了绿色帆布解放包，上面还绣着个红色的五角星，又拿了张报纸出来。
林长胜接过报纸将钱用报纸裹了，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解放包里，挎在胸前。
林长胜紧紧地抱着包，“阮姐，俺走了。”
“我送你。”阮桂芳他们三人将林长胜送出自家门，站在门口叮嘱着他，“路上小心啊！路上不太平。”
“俺不怕，俺可是战场下来的。”林长胜眸光森冷地说道。
“对敌人，你不会手下留情，出手都是杀招。”阮桂芳目光清明地看着他说道，“对付小偷你会吗？万一小偷是团伙作战呢！双拳难敌四手。要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明知道危险，就不要傻乎乎的撞上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长胜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把钱缝在衣服里，我会缝的。”
“现在火车上淡季，买座位靠近列车长的车厢，小偷会顾忌点儿。”阮桂芳眸光柔和地看着他叮嘱道。
“俺晓得了。”林长胜郑重地点头道，“我走了。”
阮桂芳目送林长胜消失在黑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