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星光万丈 第32章 璀璨的囚笼

个展开幕当晚，“棱镜”空间内外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长长的红毯从街边一直铺展到入口，两侧架满了媒体的长枪短炮，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星爆，将夜色撕裂。衣着光鲜的宾客们陆续抵达，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裙袂飘飘，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隐约的期待感。

林晚星站在二楼的休息室里，透过单向玻璃，俯瞰着楼下喧嚣的场景。她穿着顾言之为她挑选的定制礼服，一条线条极简的深空蓝色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衬得她肌肤胜雪。脖子上戴着那条切割独特的蓝宝石项链，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

顾言之站在她身边，同样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气定神闲。他偶尔会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介绍某位正在入场的重要人物——知名收藏家、美术馆馆长、权威评论家、时尚杂志主编……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艺术圈内举足轻重的力量。

“紧张吗？”他侧头问她，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林晚星深吸了一口气，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期待。”

“很好。”顾言之的唇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记住这种感觉，你是今晚唯一的主角。”

他的话语像最后的战前动员，将林晚星心中残存的那点犹豫和不安，都转化为了迎接挑战的勇气。

当顾言之挽着林晚星的手臂，出现在展厅入口时，所有的灯光和镜头瞬间聚焦过来。刹那间，林晚星被一片刺目的白光笼罩，几乎睁不开眼。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人们的低语和赞叹声。

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挺直脊背，在顾言之的引导下，踏上红毯，走向展厅内部。顾言之从容不迫地向两侧的媒体和宾客点头致意，偶尔停下，简短地将林晚星介绍给某位特别重要的来宾。他的举止无可挑剔，既展示了对林晚星的重视，又不失自己的身份。

进入展厅，气氛更加热烈。幽暗的环境与精准的灯光将作品烘托得极具戏剧性。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画作前，低声讨论着，脸上带着或欣赏、或思索、或震撼的表情。

林晚星被顾言之带着，像巡游的女王，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断有人上前与她交谈，表达对她作品的喜爱和惊叹。

“林小姐，您的色彩运用太令人震惊了，仿佛能直接触摸到情感的温度！”

“这幅《蚀》让我想起了罗斯科，但又带有东方式的含蓄与爆发力，非常独特！”

“期待您未来的发展，相信您一定会成为国际艺坛瞩目的新星！”

赞美之词如同香槟的气泡，不断涌来，将她包裹。她努力地应对着，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答着关于创作灵感、技术手法的问题。顾言之始终在她身侧，在她词穷或遇到刁钻问题时，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用更专业、更圆滑的方式化解，并将焦点重新引回对她作品的赞誉上。

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擦拭、置于聚光灯下的珍宝，享受着万众瞩目，却也失去了所有的私密与喘息的空间。

开幕酒会进行到**，顾言之安排了一个简短的致辞环节。他站在小型讲台上，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儒雅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侃侃而谈，从林晚星作品中捕捉到的“时代精神碎片”，谈到她如何用视觉语言构建起一座“情感的镜宫”，又延伸到当代艺术在科技时代的价值与困境。他的演讲极富感染力，逻辑清晰，言辞优美，不仅拔高了林晚星作品的艺术价值，也充分展示了他作为策展人的深厚学养和前瞻眼光。

“……林晚星小姐，用她的画笔，为我们这个日益数字化、抽象化的时代，找回了一种宝贵的、属于‘人’的体温与震颤。”他最后总结道，目光深情地投向站在一旁的林晚星，“她不仅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更是我们这个时代敏感而真诚的记录者。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祝贺她，也感谢她为我们带来的这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

掌声雷动。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星身上，充满了敬佩、羡慕乃至一丝嫉妒。顾言之走下讲台，来到她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

“你做到了，晚星。”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看，这就是你应得的荣耀。”

这个拥抱，在旁人看来，是策展人对艺术家的祝贺与肯定。但林晚星却感觉到一种被标记、被宣告所有权的意味。她僵硬地回抱了一下，心底那丝空洞感，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艳羡的目光中，无声地扩大。

随后是更加密集的社交。赞助商代表、潜在的大藏家、媒体记者……顾言之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为她引荐，为她铺路。林晚星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上了发条的玩偶，按照预设好的程序，微笑，握手，寒暄，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扫向入口处，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某个身影的出现。但那里只有不断涌入的、陌生的面孔。

酒会接近尾声，最重要的几幅作品已经贴上了代表“已售”或“预留”的红色圆点。顾言之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神色。他将林晚星带到相对安静的休息区，递给她一杯清水。

“累了吧？”他的语气带着体贴，“再坚持一下，等送走最重要的几位宾客，我们就可以放松了。”

林晚星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疼。

“销售情况……好像很好。”她轻声说，目光有些游离地看向那些贴着红点的画作。

“非常好。”顾言之肯定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商人般的锐利，“远超预期。尤其是那幅主视觉作品，三家机构在争，价格已经抬到了初始定价的三倍。晚星，你一夜之间，身价倍增。”

他看着她，眼神灼热：“这只是开始。有了这场个展的成功，后续的画册出版、国际巡展、博物馆收藏，都会水到渠成。你将在艺术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名望、财富、历史地位……这些无数艺术家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此刻似乎触手可及。林晚星应该感到狂喜，但她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无法雀跃。

她看着顾言之志得意满的脸庞，看着展厅里那些象征着成功与认可的红色圆点，看着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的、那个戴着蓝宝石项链、妆容精致、笑容完美的自己……

这一切，璀璨夺目，如同一个精心打造的、水晶般的囚笼。

她得到了梦想中的舞台和认可，却仿佛失去了那个在画室里，不顾一切、只为表达真实自我而创作的女孩。

“我……想去下洗手间。”她放下水杯，低声对顾言之说。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拒绝，然后提起裙摆，穿过依旧喧闹的人群，向着展厅后方相对僻静的区域走去。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时间，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成功，以及成功背后，那无人能诉的空虚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