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星光万丈 第74章 余波与暗礁

巴黎左岸沙龙里的那场无声轰鸣，其冲击波以远超林晚星预想的速度向外扩散。虽然没有主流媒体的头条报道，但在艺术圈层内部，尤其是在理论界和顶尖收藏家的小圈子里，关于那幅《引力场 No.5》以及它所引发的激烈争论，成了近期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杜兰德教授在沙龙结束后，罕见地保持了数日的沉默，没有立刻撰文反击，这本身就被视为一种信号。而那位在现场表现出浓厚兴趣的老收藏家，则通过中间人向林晚星表达了希望私下参观她工作室的意愿。更令人意外的是，之前对林晚星巴黎个展方向心存疑虑的艺术馆方面，态度发生了微妙的一百八十度转弯，总监亲自来电，语气热情洋溢，不仅全力支持她的《引力场》系列作为个展核心，甚至提出希望将《引力场 No.5》作为展览的主视觉海报——这个提议被林晚星以作品尚未完全干透、需要静置为由，暂时婉拒了。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她倾斜。赞誉和机会如同潮水般涌来，甚至有几家欧洲重要的艺术基金会，也开始接触“星火之窗”，探讨更深度的合作可能。

然而，置身于这片突如其来的暖流中，林晚星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这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仿佛暴风雨前反常的宁静。沙龙里的对峙，虽然打破了僵局，但也将她和她所代表的理念，更彻底地暴露在了聚光灯下，以及……潜在的狙击镜之下。

江辰的担忧并未因沙龙的“成功”而减少，反而更加具体。通过“星桥”网络加密传输来的数据报告显示，在沙龙事件发酵后，针对“星火之窗”外围服务器和合作方（尤其是玛格丽特基金会）的、低强度但持续不断的网络扫描活动，频率增加了近三成。攻击者似乎在试探，在寻找“星桥”铁幕之外任何可能存在的、哪怕最微小的缝隙。

“他们在确认我们的防御边界和响应模式。”江辰在视频会议中对林晚星和文景分析，屏幕上流淌着加密的数据流，“这种耐心和细致，很像‘影’的手笔。他在重新评估我们，也在消耗我们的警惕性。”

更令人不安的是，陆衍的安保团队在例行外围巡查中，发现红坊路17号工作室附近，出现了几次短暂而可疑的无线电静默干扰，持续时间只有几秒钟，范围精确，目的不明。没有入侵企图，没有物理靠近，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威慑。

“他们在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陆衍的语气带着冷硬，“也在测试我们的安防反应速度和覆盖范围。”

这些隐藏在赞誉浪潮下的暗礁，让林晚星清醒地认识到，表面的风光之下，暗处的较量从未停止，甚至可能因为她在明处地位的提升，而变得更加凶险。

压力之下，林晚星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加快了《引力场》系列最后几幅作品的创作进度，同时，她向文景和w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希望在巴黎个展的开幕式上，进行一次小范围的、与‘星火之窗’社区的实时连线互动。”她在加密通讯中阐述她的构想，“不是简单的视频直播，而是通过‘星桥’网络，让几位身处世界不同角落的‘星火’艺术家，能够将他们正在进行的创作过程或当地的环境数据，实时接入展览现场的‘混沌引擎’，成为《引力场》最终呈现效果的一部分。”

这个构想极其大胆，也充满了风险。它将个展的开幕，变成了一个开放的、不可预测的“事件”，不仅考验技术稳定性，更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那样一个高光时刻，将部分控制权交给远方的、未知的变量。

文景沉默了片刻，回答：“技术上，‘星桥’可以保障低延迟和高安全性。但艺术上和舆论上，风险极高。如果连线出现技术故障，或者接入的内容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甚至引发争议，都可能对你的个展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我知道。”林晚星语气坚定，“但我想做的，正是呈现这种‘风险’，这种在开放与失控边缘的探索。如果我的展览只是呈现一个完美的、封闭的结局，那和我所批判的、凝固的‘灵晕’又有何区别？我要展示的，是艺术作为一种‘正在进行时’的生命力，哪怕它充满瑕疵和不确定性。”

这一次，连w都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复。几分钟后，加密信道里才传来他经过处理的声音：

「同意。真正的飞地，敢于向未知开放边界。风险与荣耀并存。技术保障由我们负责，艺术上的抉择，在你。」

就在林晚星紧锣密鼓地筹备巴黎个展，并推进那个高风险互动企划的同时，江辰那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线索。

通过对之前那个与“影”存在微弱关联的艺术史学者的持续监控（在合法与灰色的边缘），江辰的团队发现，该学者近期与一个注册在卢森堡、业务范围模糊的“文化交流基金会”有过数次加密通讯。进一步深挖这个基金会的背景，其资金源头几经辗转，最终指向了一个与已倒台的顾言之有过短暂合作、但在顾氏帝国崩塌前就已迅速切割的东南亚财团。

这个财团，表面上从事地产和航运，但根据国际金融监管机构的非公开信息，其涉嫌参与跨国洗钱和艺术品走私。而“影”之前试图接触这位艺术史学者，其真正目的，可能不仅仅是制造舆论攻击，更可能是想通过学者的人脉，了解某些特定艺术品的来源、流转路径和鉴定漏洞，为更隐蔽的非法活动服务。

“影”的背后，可能牵扯着比顾言之更为庞大、也更具危险性的国际犯罪网络。他的目标，或许从来就不只是林晚星或“星火之窗”，而是利用艺术圈作为其非法活动的掩护或渠道。

这个发现，让整个事件的严重性陡然升级。

“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威胁等级。”江辰在与文景和林晚星的紧急通话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影’可能只是这个网络伸向我们这个方向的一只触手。他的行动，既有针对性的报复，也可能带有更广泛的、为其主干网络服务的试探性质。”

林晚星听着江辰的分析，看着工作室里那几幅即将完成的《引力场》画作，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艺术的探索，理念的争锋，与跨国犯罪的阴影，竟如此荒诞而危险地交织在了一起。

余波未平，暗礁已现。她的巴黎个展，注定不会只是一场艺术的盛宴，更可能成为一个风暴眼，吸引着来自各方、怀着不同目的的目光。而她，必须在那片璀璨与黑暗交织的引力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通往光明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