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然的相遇,始于一个她当时并未在意的偶然。
公司李董事长的妻子来办公室给他送遗忘在家的重要文件,等待的间隙,看见了何英洁放在办公桌角的那本小小的写生本。“这是你画的?”李太太好奇地拿起来翻开,里面是些钢笔速配淡彩的街景、静物,“画得真有意思。”
何英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让您见笑了,就是业余画着玩的,放松一下心情。”
“画得很有感觉啊。”李太太继续翻看着,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小何啊,我跟你说,”她忽然压低声音,脸上漾开笑意,眼神中透着一丝为人熟络的热心,“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叫苏然,他自己办了一个工作室教小朋友画画。他们家是经营饭店的,古城‘苏园’酒楼就是他家的。可这苏然呢,对生意场上的事好像完全不感兴趣,整天就一门心思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的,也不谈女朋友,可把他爸妈给急坏了。小伙子人长得挺清秀,气质也好。我们家和他们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父母年纪也不算大,就盼着他能安定下来。我寻思着给你俩介绍认识认识,你们都喜欢画画,肯定有共同话题。”
何英洁只是礼貌地笑笑,她对这些“相亲介绍”本能地感到抗拒和尴尬,赶忙摆了摆手,“您快别开玩笑了,李太太。人家是专业的,我这是个人爱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哪能聊到一块去。”
李董妻子却不以为然,语气笃定地说道:“嗨,不都是画画嘛。你就别推辞了,先见个面认识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你也不小了,反正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多认识个朋友多条路。”
命运常常有着奇妙的安排,那些曾经看似毫无希望的努力,或许也会在多年以后,因缘际会,悄然绽放出意想不到的花朵。何英洁与苏然的缘分,便在这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的命运交织中,缓缓拉开帷幕。
李太太是个行动派,隔周就特意打电话到何英洁办公室:“小何啊,我跟苏然那边说好了,他这周六下午正好会在工作室。你去看看呗?就当是去交流画画,感受一下专业氛围,不成也没关系。”
推辞不过长辈的好意,也夹杂着一丝对专业画室的好奇,何英洁最终应承下来。去之前,她内心颇多纠结,最终特意选了三条自己觉得问题较多、不太满意的旧作,心想若对方摆出高高在上的专业姿态指指点点,她便有充分的理由礼貌告辞,也算对李太太有个交代。
苏然的工作室位于老城区一条僻静的深巷里。青石板路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如镜,两侧的白墙多处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颜色深沉的青砖。工作室的门是旧式的、未上漆的原木门,虚掩着,透出一种“愿者自来”的随性。她轻轻推开,门轴发出悠长而略带滞涩的“吱呀”声,像是开启了一个与门外快节奏世界截然不同的、缓慢而凝滞的时空。
最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复杂而富有层次的气味——松节油的凛冽、沉香的温润、老木头的陈腐,还有若有若无的墨锭研磨后特有的焦墨清香。这些气味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安的氛围,既古老厚重,又鲜活生动。
室内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宽敞些,但被各种物品填得满满当当,略显凌乱却又自成秩序:靠墙立着大小不一的画框,有的完成了一半,色彩淋漓,有的还只是绷好白布的画框;一张长长的旧木案上,杂乱而有序地堆满了锡管颜料、成套的狼毫、羊毫画笔、沾满各色干涸颜料的木质调色盘,以及一堆形态各异、看似用于水墨画创作或欣赏的“赏石”;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那张巨大的、铺着深色毛毡的画案,上面正铺着一张半完成的水墨山水,墨色淋漓,笔力遒劲,气势磅礴。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在画案前凝神挥毫。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淡蓝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清瘦但线条结实的小臂。他的动作极富韵律感——蘸墨、刮墨、运腕、提按、转折,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浸在创作中的、心无旁骛的专注。何英洁屏住呼吸,静静站在门口,不敢打扰,只是默默观察着这无声却充满力量的一幕。
过了约莫一刻钟,他轻轻放下笔,后退两步,微微偏头端详着画面,这才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这时何英洁才完全看清他的样子: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五官清俊,皮肤是那种常在室内工作的人特有的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简单的黑框眼镜,但镜片后那双眼睛,却深邃而专注,瞳孔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创作时凝聚的光芒。
“你是……李阿姨介绍的何小姐?”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为温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询。
“是的,叫我英洁就好。”她走上前,递上自己卷成筒的画作,“打扰你创作了,苏老师。这些是我平时画着玩的,请您指教。”
苏然接过画筒,抽出里面的三张,一张张非常仔细地摊在画案空处观看,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画面上来回巡睃,时而凑近观察笔触,时而退后把握整体关系。何英洁的心慢慢提了起来——她预想着各种可能的场景,也许是出于礼貌的客套称赞,也许是犀利直接的专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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