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过客 第102章 心结（十七）

母亲那颗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已经彻底死了。她心急如焚地催促着父亲去向爷爷和老二讨要欠款，但令人失望的是，老二却始终无动于衷，说他没有借过钱，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爷爷更是装傻充愣，不直接面对问题。

更糟糕的是，一些单位里的同事和朋友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纷纷跑到家中来催促父亲还钱。面对这些人的讨债行为，母亲坚决不认这笔账。在她看来，谁借下的钱就应当由谁负责偿还，绝不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因此，母亲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并为此与不少父亲昔日的好友、同事翻了脸，关系变得紧张而尴尬。

然而，就在母亲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父亲竟然背着她做出了一件让她永远无法原谅的事情——他偷偷地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部取了出来，拿去替老二和爷爷还了所欠的部分账目！当母亲无意间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愤怒、绝望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几近崩溃。

从此以后，母亲几乎每一天都会因为这件事跟父亲发生激烈的争吵。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起初只是言语上的冲突，但渐渐地演变成了肢体上的推搡和厮打。整个家庭被笼罩在一片阴云密布之中，往日的温馨和睦早已荡然无存。

那天，父母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父亲抱起一旁的老秦摔门而出，只留下母亲独自在家中黯然神伤。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没过多久，奶奶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来。她指着母亲的鼻子，毫不客气地指责母亲信口胡诌、胡说八道，一再强调根本就没有向我们家借过一分一毫的钱！

面对奶奶的无端指责和咄咄逼人，母亲气得浑身发抖，肚子更是一阵阵地疼痛起来。可即便如此，奶奶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对母亲恶语相向。终于，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和气恼，她双手紧紧捂住肚子，缓缓地蹲下身去，最后竟然直接瘫坐在地上，疼得起都起不来了。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奶奶似乎才稍稍消了些气，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扬长而去。

此时的母亲，心中满是担忧和恐惧。她生怕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会因为这场争吵而受到伤害。于是，强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母亲艰难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抽屉前，拿出一些钱，准备前往医院做个检查。就在这时，命运仿佛眷顾了这个可怜的女人——门口恰好路过了那个经常在附近贩卖瓷器的外地人。他见母亲脸色苍白、步履蹒跚的样子，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得知事情原委后，这位好心的外地人二话不说便用摩托车带着母亲一同赶往了医院。

一路上，母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断祈祷着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好在经过一番紧张的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母亲胎儿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听到这个消息，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感激之余，母亲请求那位善良的外地人再送自己回到娘家。毕竟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争吵与痛苦的家中……

“什么？你是说她哪儿都没去！”老秦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般，惊得瞠目结舌、嘴巴大张着半天合不上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父亲，仿佛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父亲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懊悔与自责：“你妈离开家的时候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当时她只是在气头上，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

老秦眉头紧皱，追问道：“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不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真的那么狠心吗？”

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唉……那时我们都太过年轻气盛啦。两个人因为那些别人的事情，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低头认错。结果这事儿就越闹越大，最后完全僵持住了。而且吧，当时我耳根子软，听信了村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你妈呀，估计一直等着我主动去寻她、哄她回家呢，可我却愣是拉不下这个脸呐！现在想想，那会儿她还怀着身孕呢，得多伤心绝望呀。”说着说着，父亲不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闪烁。

“那后来呢，后来到底为什么就突然断了联系啊？”老秦满脸焦急地问道，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父亲，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中找到答案。

父亲缓缓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两个舅舅那次来找我，实际上是希望我能去把你妈妈给找回来。可是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原来一直就在娘家待着，而我如果这样答应下来，多少也算是表露出一种愿意解决问题的态度吧。但是，说实话，即便如此，我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找她。”

说到这里，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再后来呀，你妹妹出生了。村里有些人偶然间看到了你妈妈出现在你舅舅家，这个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之后，我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儿了。一气之下，我就寻思着干脆不去接她们娘俩回家，倒要看看你妈妈究竟啥时候会主动回来找我们。”

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过后，父亲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远方，继续讲述道：“然后，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等到你妹妹两岁那年，你外婆突然离世了。这么一来，你妈妈继续住在你舅舅家里显然不太合适了。经过旁人的介绍，最后你妈妈带着你妹妹改嫁给了邻县的一个民办教师。据说那个男人之前的妻子生病过世了，因为给以前的妻子看病，家境也很贫寒。至于她们母女俩嫁过去之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我就不知道了……”说完，父亲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

老秦的眼泪刷刷的流着：“她一直都在附近，我还以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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