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非命 第27章 小时还是24天？

袁质的母亲——曾瑶希在她的家中批改作业，台灯的光线映照在她疲惫的脸上。红笔在试卷上划出一个个圈，偶尔停顿，她揉了揉太阳穴，望向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十五分。

曾瑶希放下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墙上的挂历。距离袁质搬出去独自居住已经过去两周了，而她甚至没去看过他一次。

她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指尖悬停在通讯录上“袁质”的名字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但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机。

“那孩子……应该不想见到我吧。”她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书桌角落里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袁质小学毕业时的合影，他站在人群中，戴着黑框眼镜，微微低着头，像是想要躲开镜头。

曾瑶希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袁质三岁那年，一个普通的下午，他坐在客厅地板上摆弄积木。她端着水果走过来时，突然看见积木悬浮在半空中，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组成一座歪歪扭扭的塔。

“妈妈，你看！”小小的袁质转过头，赤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曾瑶希当时只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质真厉害。”她这样说着，把果盘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现在想来，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的能力表示认可。

台灯的光线忽然闪烁了一下，曾瑶希抬头看向窗外。夜空中飘着细雨，玻璃窗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她突然想起袁质上初中时的一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回到家，校服上沾着泥水。

“摔倒了？”她头也不抬地问，手里还批改着学生的作业。

袁质站在玄关，水滴从发梢滴落。“嗯。”他低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泥印分明是鞋印的形状。

曾瑶希关上台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卧室。窗外雨声渐密，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不安的絮语。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自从袁质搬出去后，这个家安静得可怕。没有他轻手轻脚走过走廊的声音，没有他半夜偷偷翻冰箱的响动，甚至连他房间里偶尔传来的书本翻页声都消失了。

“等这周末放假……去看看他吧。”她喃喃自语，终于沉入梦乡。

……

黑暗中，时间开始扭曲。

曾瑶希的梦境突然变得混乱而破碎。她梦见自己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黑板上粉笔字迹飞速变化，窗外的光线在眨眼间从清晨变成黄昏。她梦见日历上的日期疯狂翻动，纸张哗啦啦作响，像被无形的手撕去。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

曾瑶希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她明明是在雨夜入睡的，怎么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她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发现电量早已耗尽关机。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快步走向客厅，看向墙上的电子日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日期——比记忆中整整快进了一周。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一种荒谬的恐慌感爬上脊背。

“这……怎么可能？”

窗外，邻居家的窗户猛地被推开，一个男人探出头来，脸色煞白地对着手机大喊：“你说什么？！什么叫‘已经过去七天了’？！”

街道上陆续有人跑出来，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低头疯狂刷新手机，有人抓着头发喃喃自语，还有人直接瘫坐在路边，盯着天空发愣。

曾瑶希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快步走向电视，手指颤抖地按下开关。新闻频道的主播面色凝重，正在播报突发新闻：

“……全球范围内出现不明原因的时间跳跃现象，根据各国天文台和科研机构的确认，地球上的时间似乎凭空消失了七天。所有电子设备、日历、天文观测数据均显示，我们集体跳转至了一周后……”

主播的声音有些发紧，显然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正在播报的内容。

曾瑶希忐忑不安的来到门前，手指死死攥着门把手。电视里的新闻仍在继续，主播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她的太阳穴上。

“……目前尚未发现任何物理层面的异常，但全球各地均有报告称，部分人群在这‘消失的七天’内完全失踪……”

她的呼吸一滞，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邻居们全都站在各自的门口，脸色惨白地互相张望。楼下传来孩子的哭声，夹杂着大人们慌乱的交谈。

“——我明明记得昨晚才刚吃过晚饭！”

“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全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瑶希快步走下楼梯，双腿发软。她摸出手机，颤抖着按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无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疯狂弹出，几乎卡死了系统。

【学校教务处：曾老师，您已无故缺勤五天，请立即回复】

【同事张老师：瑶希？你还好吗？校长在找你】

【未知号码：您预约的心理咨询已取消，如需重新安排……】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手指滑动屏幕，拼命往下翻——没有一条来自袁质。

冷风刮过脸颊，曾瑶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小区门口。街道上乱成一团，有人抱着头蹲在路边，有人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大吼。一辆警车鸣着笛驶过，红蓝灯光在每个人惊恐的脸上闪烁。

曾瑶希站在混乱的街道中央，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喇叭声和人群的喧哗。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但他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项目报告……明明今天才是截止日期……”

她弯腰帮男人捡起几张纸，对方却像没看见她似的，抓起文件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远处，便利店老板正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门，玻璃窗上还贴着“庆祝开业七周年”的海报——日期显示正是今天。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消息不断弹出：

【李老师：请各位家长注意，明天学校正常上课】

【王妈妈：这种时候还要上课？】

【张爸爸：教育局刚发通知了，说是要维持正常秩序】

曾瑶希苦笑着锁上屏幕，指尖在“儿子-袁质”的联系方式上停留了一秒，最终还是没拨出去。“世界都乱成这样了，学校还是要照常上学啊……”她自言自语道，声音淹没在街角的警笛声中。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过一家电器行，所有电视都在播放同一条新闻。专家在屏幕上比划着：“这种现象我们暂时称为‘时间褶皱’……”突然，画面切到了一所高中的监控录像——正是袁质的学校。

“截至目前，本市已有23名青少年在时间跳跃期间失踪……”

曾瑶希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扑到橱窗前，指甲抠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失踪名单。当两个字出现时，她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画面切换到了采访镜头，李成浩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正对着话筒说：“袁质同学昨天……不对……七天前特别奇怪，老是自言自语，上周五放学后我就没看见他了……”

画面突然切换，林昭然的父亲——林市长站在市政厅的台阶上，脸色铁青地面对着一排摄像机。他身后站着几位警局高层，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

“请各位市民保持冷静。”林市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目前我们正在全力调查时间跳跃事件与失踪人员之间的联系。”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但语气依然沉稳：“如果有任何关于失踪青少年的线索，请立即联系警方。”

记者们的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林市长，听说您的女儿林昭然也在失踪名单上？这是真的吗？”

林市长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沉默了两秒，终于开口：“是的。我的女儿林昭然……自七天前放学后，至今未归。”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如果有人见过她……”

曾瑶希站在电器行的橱窗前，浑身发冷。电视屏幕上的林市长还在继续发言，但她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杂音。袁质和林昭然同时失踪了——这个事实像一把尖刀刺进她的胸口。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袁质的电话。

“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在凌迟她的神经。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曾瑶希的手指几乎要捏碎手机。她猛地转身，冲向马路对面拦出租车。

“去梧桐巷，现在！”

……

梧桐巷比想象中更加破败。袁质租住的旧公寓楼外墙剥落，楼道里的灯管滋滋作响，忽明忽暗。曾瑶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

曾瑶希刚冲到二楼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砰！”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曾瑶希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袁德基。

她的前夫，袁质的父亲。

他比上次见面更胖了些，穿着沾满面粉的旧格子衬衫，圆脸上全是汗，呼吸急促得像是跑了一路。一看见曾瑶希，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责怪，但最终都化为了同样的焦急。

“你也知道了？”袁德基的声音沙哑，手里攥着一部老式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记录——他显然也给袁质打过无数个电话。

曾瑶希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绕过他，直奔203室。袁德基紧随其后，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默契——此刻，他们不再是互相指责的前夫前妻，只是两个为失踪儿子发狂的父母。

203室的门紧闭着，门把手上积了一层薄灰。曾瑶希的手指悬在半空，突然有些胆怯——她害怕推开门后看到的景象，害怕确认袁质真的消失了。

袁德基等不及了，他直接上前，“砰砰砰”地砸门：“小质！开门！是爸爸！”

没有回应。

曾瑶希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摸出备用钥匙——这是袁质搬出去时她偷偷配的，一直没敢告诉他。钥匙插入锁孔时，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成功。

门开了。

一股冷寂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一片昏暗，窗帘紧闭，只有缝隙透进几缕惨淡的光线。曾瑶希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袁质不在。

但更诡异的是——这个房间仿佛被时间冻结了一样。

桌上摊开的物理课本还停留在某一页，笔帽没盖，像是主人刚刚离开几分钟；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枕头凹陷的痕迹还在；厨房的水槽里泡着一个碗，水已经浑浊发霉，但碗里的残渣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吃过的泡面。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的日历。

它停留在七天前，也就是时间跳跃发生的那一天。

“这……不对劲。”袁德基的声音发颤，他大步走向书桌，抓起一本笔记本翻开：“小质从来不会不收拾东西就出门……”

曾瑶希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已经输入了“110”三个数字。她抬头看向袁德基，声音发颤：“我们得报警，立刻。”

袁德基却摇了摇头，眼神阴沉下来：“报警？你觉得警察现在有空管这个？”他指了指窗外，街道上警笛声此起彼伏：“全世界都在发疯，失踪的人不止小质一个。”

“那你说怎么办？！”曾瑶希几乎要崩溃，声音陡然拔高：“难道就这样干等着？！”

袁德基沉默了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缓缓开口：“你还记得……袁凡志吗？”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瞬间刺穿了曾瑶希的神经。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颤抖：“……你提他干什么？”

袁德基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十七年前，他也是突然失踪的。警察找了半年，连尸体都没找到。”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现在，小质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你不觉得太像了吗？”

曾瑶希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疯了吗？！小质和他怎么可能一样？！”

袁德基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袁凡志失踪前，也是整天自言自语，行为诡异，就像小质最近一样。”他咬了咬牙：“而且他俩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曾瑶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袁德基提到袁凡志时，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个噩梦般的下午——警车停在学校门口，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天际，班主任一家三口的尸体被担架抬出来，白布上渗着暗红的血迹。

而袁凡志——那个总是安静微笑的蓝眼睛少年，左撇子，成绩优异，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用一把水果刀割开了班主任全家的喉咙。然后，他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

“你疯了吗？”曾瑶希的声音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袁凡志是个杀人犯！小质和他怎么可能有关系？！”

袁德基的眉头紧锁，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是说小质会杀人！我是说——他们都有那种‘能力’，而且都突然失踪了！”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袁凡志的父母……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

曾瑶希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当然记得袁凡志的父母——那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夫妇，在儿子犯下灭门惨案后，他们跪在受害者的灵堂前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他们甚至变卖了家里的田地赔偿受害者家属，可最终，他们连儿子的尸体都没能找到。

“他们能知道什么？”曾瑶希咬着嘴唇：“警察查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袁凡志的踪迹……”

“警察查的是‘普通人’的线索。”袁德基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闪烁：“但如果……袁凡志根本不是‘普通人’呢？如果他和小质一样，能‘消失’到别的地方去呢？”

曾瑶希的心脏猛地一颤。

袁德基说的没错——袁凡志当年确实有一些“异常”的地方。比如，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支钢笔凭空悬浮；又比如，他能在不触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让教室的灯忽明忽暗。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巧合，可现在想来……

“你觉得……袁凡志也去了‘那个地方’？”曾瑶希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袁德基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但小质最近的行为太奇怪了——他对着空气说话，突然消失又出现，甚至有时候连身体都变得半透明……”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可现在……”

曾瑶希的胸口发闷，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上面。她想起袁质小时候，那些悬浮的积木、自动翻页的书本、无风自动的窗帘……她一直假装没看见，甚至刻意忽略，因为她害怕——害怕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怪物”。

而现在，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去找袁凡志的父母。”

袁德基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依然凝重：“他们现在住在郊外的老房子里，听说日子过得很苦……”

曾瑶希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口。她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不知道这次寻找会有什么结果。

她只知道——如果袁凡志真的和袁质有某种联系，那么十七年前的那场惨案，或许不仅仅是一个疯子的杀戮。

而袁质的失踪，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