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非命 第13章 假装“英雄”的原子

林昭然大步流星地走向袁质的出租屋，袁质房间的钥匙在指尖叮当作响。梧桐巷的路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房东太太的房门紧闭，电视里传来晚间新闻的播报声，掩盖了林昭然急促的脚步声。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门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林昭然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原子？”她低声唤道，目光迅速扫过房间。

床铺平整，书桌上的课本摊开，铅笔滚落在桌角，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袁质不在。

林昭然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钥匙，金属齿痕硌得掌心发疼。尼克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回响——“林昭然，记住！午夜！残留的传送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一寸寸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然后，她看到了——

在床尾与墙壁的夹缝间，空气微微扭曲，像夏日热浪中的幻影，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快要消散的传送门，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林昭然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就是……通道？”她低声喃喃，下意识地伸手触碰。

指尖刚碰到那片扭曲的空气，一股微弱的吸力便传来，像是有人轻轻拽了她一下。林昭然猛地缩回手，眉头紧锁。

尼克的话是真的？袁质真的每晚都会通过这个传送门去往反世界？而艾琳娜……正在那里一点点的运用袁质的心理状态控制他的意志？

她咬了咬牙，脑海中闪过袁质今天在食堂的诡异表现——那空洞的眼神，机械般的应答，以及……对着黑屏手机说话的病态笑容。

“说死的，不管了！”

林昭然一把抓起桌上的手电筒，毫不犹豫地跨步向前，整个人撞进了那片扭曲的空气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世界骤然翻转。

失重感袭来，林昭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城堡、漆黑的巨龙、银发女人冰冷的微笑……

然后，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昭然闷哼一声，手掌撑在潮湿的苔藓上。她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抬头时瞳孔骤然收缩——

荧光森林。

无数发光的蘑菇像星星般缀满地面，幽蓝的藤蔓缠绕着参天古木，枝叶间流淌着银紫色的光雾。远处传来夜行生物的鸣叫，空气里飘着铁锈与朽木的腥甜。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泛着珍珠光泽，指尖“噗”地窜出一簇火苗。

“果然变回来了……”她喃喃道，摸了摸嘴角——尖牙抵着指腹。

远处传来翅膀拍打声。

林昭然猛地转身，火苗在掌心暴涨。一只夜枭从树冠掠过，爪子上抓着一团蠕动的东西。她松了口气，突然听见右侧灌木丛传来窸窣声——

“谁？！”

灌木被扒开，尼克狼狈地钻出来，蝠翼上沾满荧光花粉。他喘着粗气，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林昭然？！你真来了？！”

“不然呢？”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原子在哪儿？”

尼克指向森林尽头——苍穹之翼魔法学院的尖顶刺破夜空，最高处的塔楼亮着诡异的银光。

“在苍穹之翼的广场上！艾琳娜让原子杀死了好几只巨龙，现在正在举行‘授勋仪式’！”尼可急的翅膀直抖：“艾琳娜在逼他当众分解**怪物！说是要‘锻炼他的心性’！”

林昭然的瞳孔骤然紧缩，指尖的火焰“轰”地暴涨：“那个疯女人！”

她拔腿就往学院方向冲，却被尼克一把拽住：“等等！你这样冲过去只会被护卫拦住！”他飞快地从翅膀下掏出一件银色斗篷：“披上这个！能屏蔽艾琳娜的空间感知！”

林昭然一把扯过斗篷裹在身上，声音冷得像冰：“带路。”

……

苍穹之翼的中央广场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高台上，袁质站在艾琳娜身侧，赤瞳在月光下泛着机械般的光泽。他穿着苍穹系的银色制服，胸前别着那枚象征“天才”的徽章，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欢呼的学生们。

“今天，我们将见证历史。”艾琳娜的声音通过魔法传遍全场，她优雅地抬手，一道空间裂隙在高台中央缓缓撕开：“袁质同学将为我们展示——如何彻底分解一只S级灾厄种。”

裂隙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一只足有三层楼高的六眼巨蛛挣扎着爬出，毒腺喷溅的黏液腐蚀了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台下的学生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后退。

袁质的指尖微微颤抖。

“去吧，亲爱的。”艾琳娜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像之前练习的那样，分解它。”

袁质的喉咙动了动，赤瞳深处闪过一丝挣扎。

他不想做……他根本不想杀生……

可艾琳娜的手指已经抚上他的肩膀，银眸含笑：“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你不是想被大家认可吗？证明给他们看。”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魔法如细丝般渗入他的皮肤——不是强迫，而是诱导，让他想起那些崇拜的目光、那些欢呼的声音……

只要听话，就能被需要……

袁质缓缓抬起手，对准了那只痛苦挣扎的巨蛛。

“分解。”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刹那间，那只六眼巨蛛的躯体开始崩解——甲壳碎裂，血肉化为粉尘，六只猩红的眼睛一个接一个熄灭，最终，庞大的身躯彻底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广场上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太强了！”

“袁质！袁质！袁质！”

“苍穹之翼的天才！”

学生们狂热地呼喊着，目光灼热地盯着高台上的袁质，仿佛他是什么不可战胜的英雄。艾琳娜站在他身旁，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在宣示所有权。

袁质低垂着头，赤瞳微微闪烁。他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杀了一只活生生的怪物，仅仅是为了满足艾琳娜的“训练”。可更可怕的是，当他听到台下的欢呼时，心底竟然真的涌起一丝……满足感。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做得很好，亲爱的。”艾琳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柔却不容置疑：“现在，我们去心理辅导室，你需要休息。”

袁质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点头，跟着她走下高台。

与此同时，广场边缘。

林昭然和尼克刚刚赶到，却只看到人群散去的背影，以及高台上残留的巨蛛残渣。

“该死！来晚了！”尼克懊恼地拍打翅膀，金色瞳孔紧缩，“艾琳娜肯定带他去心理辅导室了！”

林昭然的指尖“噗”地窜出一簇火苗，红瞳中燃烧着怒意：“那个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是疯，她是控制狂！”尼克咬牙切齿：“她喜欢‘培养’天才，但她的方式就是把人变成听话的傀儡！”

林昭然攥紧拳头，火焰在她掌心翻腾：“带路，去心理辅导室。”

尼克犹豫了一下：“那里有空间结界，我们进不去……”

“那就硬闯！”林昭然的声音冷得像冰：“原子现在需要的是朋友，不是心理辅导！”

……

心理辅导室内。

艾琳娜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银眸温和地注视着袁质。房间的墙壁上流动着舒缓的魔法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你做得很好。”她轻声说道：“但你的情绪波动还是太明显了。”

袁质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扶手，木质的表面在他的触碰下悄然金属化，又被他迅速复原。

“我……不想再杀活物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固执。

艾琳娜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敲击茶杯：“为什么？因为愧疚？”

袁质没有回答。

“亲爱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你的能力注定了你不该被无谓的同情心束缚。”

袁质的赤瞳微微闪烁。他知道艾琳娜在利用他，可她又确实给了他认可和归属感——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从未得到过的。

他不敢拒绝她。

因为拒绝她，就意味着回到那个被所有人当作“怪物”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他可以成为英雄，可以被人需要，可以……不再孤独。

艾琳娜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微笑着站起身，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你累了吗？”她问。

袁质点点头。

“那就睡一会儿吧。”她的指尖泛起微弱的银光，轻柔地拂过他的额头：“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更好。”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袁质缓缓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睡的那一刻——

“砰！”

心理辅导室的门被林昭然一脚踹开，木屑飞溅。她红瞳燃烧，指尖火焰“轰”地暴涨，照亮了整个房间。尼克紧随其后，蓝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蝠翼紧张地半张着。

两个被揍晕的守卫瘫软在走廊上，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艾琳娜的手还停在袁质额前，银光未散。她缓缓转头，银眸微眯，嘴角却勾起一丝优雅的弧度：“哦？未经许可闯入心理辅导室……林昭然同学，尼克同学，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

“少废话！”林昭然大步上前，火焰在掌心翻腾：“你对原子做了什么？！”

艾琳娜轻笑一声，指尖轻轻一划，一道银色屏障瞬间挡在她与林昭然之间：“我？我只是在帮他成长。”

“成长？！”尼克愤怒地拍打翅膀：“你管这叫成长？！你让他分解活物！你让他当众表演！你在把他变成你的傀儡！”

艾琳娜的银眸冷了下来：“尼克·维尔特，你作为治愈系首席，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袁质的能力需要引导。放任他继续懦弱、优柔寡断，只会害了他。”

“懦弱？”林昭然冷笑，火焰“啪”地炸开：“他只是善良！不像你，冷血到能笑着让他杀生！”

艾琳娜微微歪头，银发如水般流淌：“善良？林昭然，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在现实世界被欺负成什么样吗？你知道他每晚咬着铅笔发抖的样子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在这里，他至少能挺直腰板，而不是像条丧家犬一样躲起来自残。”

“哦？那你敢不敢让他自己选？”林昭然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死死盯着艾琳娜身后的袁质。

袁质坐在扶手椅上，赤瞳微微睁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扶手。他的意识其实一直清醒——艾琳娜的催眠魔法对他无效，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

尼克和艾琳娜的争吵声在耳边嗡嗡作响，袁质的指尖深深掐进扶手，木屑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他看见林昭然绕过银色屏障，火焰在她脚下烧出焦黑的脚印，红瞳里的怒意几乎要灼穿他的伪装。

艾琳娜突然抬起手，制止了林昭然的逼近。她优雅地转身，银眸凝视着袁质，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亲爱的，既然你的朋友们这么关心你……”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袁质的肩膀：“不如你自己做个选择？是留在这里，继续你的成长……还是跟着他们离开？”

房间陷入死寂。尼克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林昭然的火焰在掌心不安地跳动。袁质缓缓抬头，赤瞳在三人之间游移。

“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

艾琳娜胸有成竹地微笑。她太了解这个男孩了——懦弱、依赖、渴望认可。他怎么可能拒绝这里的一切？拒绝这个将他奉为英雄的世界？

袁质的目光落在林昭然脸上。她嘴角还带着刚才踹门时擦伤的血迹，红瞳里燃烧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他又看向尼克——恶魔少年的翅膀紧张地炸着毛，却仍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最后，他看向艾琳娜，她银眸中的自信已经开始动摇。

“我……”袁质深吸一口气：“我要跟林昭然和尼克走。”

“啊？！”

艾琳娜的笑容凝固了。

“但是……”袁质的声音渐渐坚定：“我晚上……在正世界放学后……还会通过传送门回来上学。”

林昭然瞪大眼睛：“原子！你疯了吗？这女人——”

“我需要改变。”袁质打断她，赤瞳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但不是用艾琳娜教授的方式。”他转向艾琳娜，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想……学会保护自己。但不是通过伤害别人来证明什么。”

艾琳娜的银眸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杯壁在她的力道下悄然出现细密的裂纹，薰衣草茶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亲爱的。”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她缓步向前，银发在魔法灯下泛着冷光：“想想那些崇拜你的同学，想想你在这里获得的成就——在现实世界，你只是个被嘲笑的‘僵尸’，而在这里，你是英雄。”

林昭然一把拽过袁质的手腕，火焰在两人交握处形成保护圈：“少来这套！原子在现实世界有我罩着，轮不到你在这挑拨离间！”

艾琳娜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银眸闪过一丝阴翳：“青梅竹马？”她突然轻笑一声：“林昭然，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每晚咬着铅笔发抖的样子吗？你知道他在出租屋里——”

“我知道他数学考28分，知道他抽屉里藏了半盒咬烂的铅笔头！”林昭然的声音炸响在房间里，火苗“噼啪”窜高：“我还知道他体育课爬不上单杠被李成浩嘲笑，知道他妈有一个同性恋男同学修水管时他差点失控！”她的指甲掐进袁质的手腕：“但我更知道——他宁愿自己躲起来哭，也从没想过用能力报复任何人！而且你跟他才相处多久？我跟他从小认识到大，整整十几年的交情！”

尼克突然从翅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艾琳娜教授，根据《跨世界心理学》第137条，利用被监护人原生家庭创伤进行情感操控，可构成魔法犯罪。”他翻开泛黄的纸页：“需要我念校规吗？”

艾琳娜的优雅面具终于出现裂痕。银色的魔法能量开始在她周身躁动，墙壁上的符文忽明忽暗。

“袁质。”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关心你？林昭然不过是享受保护弱者的优越感！尼克？他接近你只是因为你的能力稀有！”

袁质的赤瞳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木质的表面在他的触碰下悄然金属化。

他缓缓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是艾琳娜熟悉的顺从，也不是林昭然常见的腼腆，而是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

“艾琳娜教授。”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您确实对我很好。”

艾琳娜的银眸微微闪烁，指尖的魔法波动稍稍平复。

“您给我认可，给我归属感，让我在这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怪物。”袁质顿了顿，赤瞳直视着她：“但您说得不对——林昭然不是享受优越感，她只是……习惯了保护我。而尼克，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崇拜我的能力，可他偏偏只在意我开不开心。”

艾琳娜的指尖微微收紧，银发无风自动：“袁质，你太天真了。”

“也许吧。”袁质轻轻点头，突然伸出手：“但我们可以一起改，不是吗？您不用非得用这种方式……”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掌心向上，像是一个邀请。

艾琳娜盯着那只手，银眸中的情绪剧烈翻涌——愤怒、不甘、挫败，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

“你什么都不懂。”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情感只会让你软弱。”

下一秒，整个房间骤然扭曲。

林昭然的火焰“噗”地熄灭，尼克惊叫一声抓住袁质的胳膊。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坍缩，最终化作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们被拉进了虚空之中。

艾琳娜的身影悬浮在远处，银发在虚无中如水流般飘动，声音冰冷地回荡：“既然语言说服不了你们……那就用实力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