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岁岁 第166章 椒房暗涌

落霞坡杀局被轻易瓦解，数名活口落入青鸾司手中，其中更有一名金丹后期的西夜供奉。这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翌日，梁岁岁正在府中听着赵横汇报审讯进展，宫中却来了人。来的并非皇帝身边的王德全，而是皇后身边的一位老嬷嬷。

“梁司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心中烦闷，听闻司主素来灵慧，特请司主入宫说话，解解烦忧。”老嬷嬷笑容可掬，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梁岁岁眸光微闪。皇后在这个时候召见，用意不言自明。她今日原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闻言便对青琐吩咐道：“替我更衣。”

片刻后，梁岁岁换了一身装扮。上身是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广陵锦襦，下系一条湖蓝色百迭罗裙，裙裾用银线密密绣了缠枝莲纹，行动间流光溢彩。外罩一件月白透影纱的披帛，青丝绾成慵懒随性的随云髻，斜插一支点翠蝴蝶步摇，并几枚细小珍珠簪。额间贴了芙蓉花钿，衬得她眉眼愈发精致，气色莹润，娇美不可方物。

她刻意打扮得明艳照人，既是出于爱美之心，亦是一种姿态——无论外界风雨如何，她梁岁岁依旧从容。

乘坐宫中派来的软轿，一路行至皇后所居的椒房殿。殿内熏着淡淡的百合香，皇后并未如往常般端坐凤座，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身着常服，未戴凤冠，神色间确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

“臣女梁岁岁，参见皇后娘娘。”梁岁岁敛衽行礼，姿态优雅。

“快起来，到近前来。”皇后声音有些虚弱，招手让她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叹道，“好孩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鲜亮，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些。”

“娘娘凤体违和，该好生静养才是。”梁岁岁关切道。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两个心腹宫女在远处伺候。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岁岁啊，”皇后叹了口气，眉宇间愁绪凝聚，“本宫这病，是心病。”

她看着梁岁岁，语气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你也知道，琛儿是嫡出，这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可这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老三那边，近来动作频频，连带着他母妃贤妃，在宫中也是气焰见长。”

梁岁岁垂眸，静听不语。

皇后继续道：“前几日梧桐巷的事，本宫听说了，真是吓煞人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朝廷命官行刺，还是动用军中弩箭，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她语气带着后怕与愤怒，“幸好你无事，否则……陛下虽罚了老三禁足，可这心里，终究是偏着的。”

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如今你又查获西夜供奉，牵扯更深。岁岁，本宫知道你能力卓绝，青鸾司更是陛下倚重。但有些事，不宜追究过甚，免得……引得狗急跳墙，反伤自身。”

梁岁岁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凝视着她，语重心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风头太盛，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落霞坡之事，便是明证。不如……暂且收敛锋芒，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也就过去了。储位之争，凶险异常，你还年轻，何必卷入这漩涡中心？只要你愿意，本宫和太子，定会护你周全，保你梁家富贵荣华。”

她从腕上褪下一只通体剔透，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不由分说地套在梁岁岁腕上：“这镯子跟了本宫二十年，今日便赠与你。望你……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之道。”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传来，梁岁岁看着那价值连城的翡翠，又看了看皇后那看似关切，实则隐含胁迫的眼神，心中一片清明。

皇后这是软硬兼施，既示好拉拢，又警告她不要再深查下去，以免彻底激怒三皇子一党，打破目前微妙的平衡，甚至可能影响到太子的地位。

梁岁岁轻轻褪下那只玉镯，双手奉还，动作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皇后娘娘厚爱，岁岁心领。只是此物太过贵重，臣女愧不敢受。”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

梁岁岁继续道：“娘娘教诲，岁岁铭记于心。然，青鸾司受皇命而立，职责所在，便是监察不法，涤荡奸邪。西夜暗桩潜入帝都，与朝中之人勾结，行刺朝廷命官，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岁岁既为司主，岂能因惧怕风摧，便畏缩不前，置陛下信任与朝廷法度于不顾？”

她站起身，后退一步，郑重一礼：“臣女行事，但凭本心，忠于陛下，循于国法。至于储位之争，非臣女所敢妄议。臣女只知，无论何人，若行不臣不法之事，青鸾司必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此乃臣女之本分，亦是对陛下，对云煌最大的忠诚。”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表明了绝不妥协的态度，又将自己牢牢绑在“忠君爱国”的大义之上，让皇后抓不到任何错处。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看着梁岁岁，眼神复杂，有失望，有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她没想到，梁岁岁竟如此油盐不进，连她这个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良久，皇后才缓缓靠回引枕，挥了挥手，语气淡漠了许多：“罢了，你既有你的坚持，本宫也不便多言。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臣女告退，愿娘娘凤体早日安康。”梁岁岁行礼，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椒房殿。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皇后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抚着额头，对身边的心腹嬷嬷低声道：“去告诉太子，此女……不能为我所用，亦不能为他人所用。”

梁岁岁走出椒房殿，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那身樱草色与湖蓝相间的衣裙在光下愈发显得鲜亮明媚。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腕间空无一物，神情却是一片轻松。

皇后的拉拢与警告，在她意料之中。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没想过要左右逢源。

接下来，该去看看那些落霞坡的“客人”，能吐出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