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岁岁 第113章 御前风波（下）

太子与三皇子被皇帝点名，心头皆是一凛。这烫手的山芋，终究是没能甩掉。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为难。若如实陈述，必将彻底得罪南诏西夜；若加以修饰，又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戳穿，失了民心，更惹父皇不悦。

权衡再三，太子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话又润色了一番，着重强调了“切磋”、“误会”、“一时失手”，试图将性质弱化。三皇子在一旁补充，亦是将南诏西夜的主动围攻，说成了“争执升级”、“出手失了分寸”。

他们说完，场下一片寂静，许多在场围观过全程的世家子弟面露不忿，却碍于身份不敢直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惧于皇子威势。一位性子耿直的武将之子忍不住出声质疑：“太子殿下，三殿下，末将当时在场，所见似乎并非全然如此。南诏西夜分明是……”

他话未说完，萧煜已然轻笑一声，朗声道：“陛下，既然有人提及，臣萧煜，身为亲历者，倒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他上前一步，姿态从容，目光扫过面色难看的太子和三皇子，最终落在御座之上：“臣与睿王殿下、钱公子赶到时，亲眼所见，乃是南诏阿依娜公主、西夜国师，以及三名南诏金丹武士，共计五人，正联手围攻刚刚突破金丹、气息尚虚的梁岁岁小姐。梁小姐当时已是强弩之末，若非我等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此等行径，若仍以‘切磋失手’论处，臣恐寒了天下修士之心，亦让友邦以为我云煌可欺。”

他话语清晰，直接将“五对一”、“围攻新晋金丹”的事实摆在台前，与太子三皇子含糊其辞的说法形成鲜明对比。

皇帝皇甫明璋听完，面无表情，目光澹澹地扫过太子与三皇子，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两人瞬间如坠冰窟，后背沁出冷汗。父皇不信他们！

“阿依娜公主，西夜国师。”皇帝不再看两个儿子，目光转向使团席位，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太子与三皇子所言，与萧爱卿所言，颇有出入。你二人，有何话说？朕，想听听你们的解释。”

阿依娜公主脸色煞白，在西夜国师眼神的催促下，不得不站起身。她嘴唇嗫嚅了几下，那些准备好的推脱之词在皇帝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挣扎半晌，她才硬着头皮，声音干涩地道：“回……回禀云煌陛下，此事……此事确是我等冒失了。只因……只因梁小姐归来的时机，与我等正在寻找的某位……某位之人的身形略有相似，故而……故而想出手试探一番，绝无伤人之意，只是……只是想逼其显露真正实力，以作确认……”

她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底气全无。

萧煜在一旁，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五名金丹围攻一人，这试探的架势，可真是别致，不像试探，倒像索命。”

这话如同尖针，狠狠戳在南诏西夜众人的心窝上，也让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皇帝目光依旧盯着阿依娜，语气听不出喜怒：“哦？试探？那公主试探出来了吗？梁爱卿之女，是否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这个理由，公主自己，以及在座的各位使臣，觉得可信吗？”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梁岁岁归家，乃我云煌臣子家事，何时归来，自有其父向礼部报备，莫非还需提前知会你南诏不成？好大的脸面。”

“再者，”皇帝目光锐利如刀，“你说身形相似，像谁？莫非是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在寂幽山岭得了些许机缘的‘神秘女子’？”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皇帝竟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阿依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慌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接连发问，语气一句比一句冷厉：“寂幽山岭，深山老林，天材地宝，本就是无主之物，机缘巧合，能者得之。一群人争夺不过一人，本是寻常，莫非尔等还想秋后算账，将这山林间的私怨，带到这朝堂邦交之上？”

“你说身形相似便要试探，昨日宫宴，你南诏当众挑衅，点名要与梁岁岁比试，那也是试探吧？怎么，昨日试探不出，今日便要五人联手再试？”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得阿依娜头晕目眩，哑口无言，脸色由白转青，身躯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时，南诏使团中一位年长的使臣见状，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试图挽回：“云煌陛下息怒！公主殿下年少气盛，行事欠妥，我等代公主向梁小姐、向云煌致歉！此事确是我南诏有错在先，愿做出赔偿，只求陛下宽宥！”

西夜国师也勉强起身，嘶哑道：“我西夜亦知错，望陛下海涵。”

然而，他们的道歉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皇帝皇甫明璋缓缓站起身，他并未看那道歉的使臣，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所有使团区域，声音沉稳而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朕举办冬猎，本意是与民同乐，与各国友好交流，促进邦谊。然，今日之事，让朕深感失望，亦觉云煌之善意，未得同等回报。”

“南诏、西夜，尔等在我云煌国土，于朕亲自主持的冬猎之上，公然围攻我朝重臣之女，新晋金丹修士，此等行径，绝非友邦所为！朕，需要南诏国主、西夜国君，给朕一个明确的解释！也给朕的臣子梁爱卿，一个交代！”

他目光如炬，扫过其他使团：“至于尔等各国，近来在帝都私下搜寻查探之举，朕并非不知。未曾追究，是念在尔等损失惨重，而那人所救又恰是朕之皇儿，或有牵连，朕不欲将事态扩大。然，这绝非尔等可肆意妄为、未经朕之允许便肆意查探我朝官员家眷、甚至意图不轨的理由！”

“今日，朕把话放在这里，”皇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决断与凛然，“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无论涉及何人，朕皆视同挑衅云煌，意图窃取我朝机密！届时，休怪朕，不讲情面！”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这不仅是对南诏西夜的严正警告，更是对所有心怀不轨势力的震慑！云煌皇帝的威严与底线，在此刻展露无遗！

场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使臣，包括那些原本存着看热闹心思的，此刻都噤若寒蝉，深深低下了头。而云煌的文武百官与世家子弟，则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胸膛挺直，与有荣焉！

梁胤扶着女儿，看着高台上那道威严的身影，心中激荡，知道陛下这是要为他梁家，彻底撑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