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岁岁 第134章 雪夜归途与初一的涟漪

除夕宫宴终于在子时的钟声中落下帷幕。百官与使臣们依序告退，偌大的太极殿渐渐空寂下来，只余下宫人们收拾残席的细微声响。殿外的寒气扑面而来，与殿内的暖融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精神一振。

梁岁岁随着家人走出殿门，早有梁府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在宫灯映照下如同撒落的碎玉。她正准备登上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梁小姐留步。”

梁岁岁回头，只见七皇子皇甫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宫门外，正站在不远处。玄色的大氅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粒，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萧煜和钱多多并未在他身边，想必是先一步离开了。

“睿王殿下。”梁岁岁微微颔首，“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皇甫凛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她身上，澹澹道：“小姐方才殿上那一手字，铁画银钩，内含风骨，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称赞和他的人一样，直接而缺乏温度，但听起来却格外真诚。

“殿下过奖了。”梁岁岁语气平和，“不过是取巧罢了，不敢当殿下如此赞誉。”

“非是取巧。”皇甫凛纠正道，“是实力。面对南诏试探，从容应对，反将其军，此乃智慧。”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继续道，“落霞山脉之事，恐有变故。异动加剧，各方云集，年后或许需提前动身。”

他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但梁岁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试探她的意向。

“多谢殿下告知。”梁岁岁福了一礼，并未直接回应是否同行，只是道，“机缘之事，变幻莫测，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皇甫凛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知道她心中自有丘壑，便不再多言，只道：“雪夜路滑，梁小姐路上小心。”说罢，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梁胤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若有所思，但并未多问，只是护着女儿和夫人登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官道，发出吱嘎的声响。车厢内，卫氏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岁岁，我看那睿王殿下，似乎对你颇为关注？”

梁岁岁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闻言眼也未睁，只澹澹道：“母亲多虑了。睿王殿下心系军国大事，今日之言，不过是出于对落霞山脉机缘的考量罢了。”

卫氏看了看女儿的神色，知她不愿多谈，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梁胤则沉吟道：“睿王殿下能力出众，不涉党争，若能与之交好，于梁家而言并非坏事。只是……”他顿了顿，“皇家之事，终究复杂，岁岁你需心中有数。”

“女儿明白。”梁岁岁轻声应道。

回到梁府，已是深夜。府中依旧悬挂着喜庆的灯笼，但比皇宫安静许多。梁岁岁回到锦绣阁，屏退了青琐，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窗外雪落无声，万籁俱寂。她摊开手掌，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阴影在她掌心凝聚，正是暗影离去前留下的一缕气息印记，用于紧急联络。印记依旧平静，说明暗影尚未归来，亦无危险。

“分身之事，看来还需等待。”她低声自语。皇甫凛带来的消息，让她心中那根弦稍稍绷紧。落霞山脉的机缘，她确实有意，但前提是必须处理好自身的“不在场证明”。

大年初一，雪后初霁。

按照礼制，皇帝接受百官朝贺后，便算是正式开启了新年。帝都各府邸也开始互相走动拜年，一时间车马络绎不绝，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梁府自然也迎来了不少拜年的客人。梁胤和梁昀在前厅接待男宾，卫氏则在后院招待各位夫人小姐。梁岁岁以“伤势初愈，需静养”为由，并未过多露面，只在自己院中看书、调息，偶尔炼制一些小物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晌午过后，皇后宫中的赏赐便到了梁府，指名是赏给梁岁岁的，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华丽非常，并附言赞其“才德兼备，贞静婉约”。这赏赐来得突兀，且意义非凡，立刻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紧接着，长春宫林贵妃的赏赐也到了，是一对通体翠绿、水头极足的玉镯，寓意平安康健。赏赐虽不及皇后那般显赫，但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更耐人寻味。

两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同时向梁岁岁示好，这其中的信号，让无数人心中泛起了涟漪。

永靖侯府，萧煜摇着扇子，对他父亲萧战笑道：“爹，您看，这风向是不是变了？连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开始下注了？”

萧战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言！陛下正值盛年，储位之事，岂容你妄加揣测！”话虽如此，他眼中却也闪过一丝凝重。

钱多多从他爹钱满仓那里溜出来，跑到七皇子府，咋舌道：“凛哥，梁小姐这下可成了香饽饽了！皇后和贵妃这赏赐一来，不知道多少人要睡不着觉了！”

皇甫凛正在擦拭他的破军剑，闻言动作未停，只澹澹道：“她本就非池中之物。”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东宫和三皇子府，气氛则有些微妙。

太子皇甫琛看着幕僚，沉吟道：“母后此举……是想拉拢梁家？还是意在老七？”他感觉有些棘手，梁岁岁若被皇后看中，对他而言并非坏事，但若与老七牵扯过深，则又添变数。

三皇子皇甫珏则有些烦躁：“贤妃娘娘那边怎么说？柳烟如那边……唉！”他既想得到梁家的助力，又舍不得母族带来的支持，更对梁岁岁那日宫宴上的风采心存觊觎，如今见皇后和贵妃都插了一手，更是心乱如麻。

贤妃宫中，柳烟如正陪着贤妃说话，听闻赏赐之事，她手中的帕子微微绞紧，脸上却依旧挂着柔顺的笑容：“梁小姐才华出众，得娘娘们青眼，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阴霾。

谢萦在皇后宫中，听闻赏赐已送出，神色平静，只是抚琴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流畅地继续下去。她知道，皇后的赏赐，既是给梁岁岁的，也是给她看的。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能稳坐太子妃之位。

面对这两份突如其来的厚赏，梁岁岁在锦绣阁内，只是让青琐仔细登记入库，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她深知，这赏赐并非单纯的欣赏，更是将她进一步推向了权力旋涡的中心。

“看来，想安静地过个年，也是奢望了。”她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雪后初晴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新的一年已经开始，而暗流，已然化为了明面上的波澜。她需要尽快做出决断，无论是关于落霞山脉，还是关于这帝都的纷扰。暗影，何时才能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