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岁岁 第100章 西山晨雾

晨光熹微，梁府门前已是一派忙碌景象。车马齐备，仆从们正将最后一些行李器具装入车中。梁岁岁一身月白色劲装，外罩一件银狐毛滚边的同色斗篷，青丝高束，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绝伦，英姿飒爽。

梁昀快步从府内走出，见到妹妹已准备停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走上前低声道：“岁岁，父亲天未亮便已动身前往西山围场，安排事宜去了。”

梁岁岁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梁昀与她并肩向马车走去，声音压得更低：“昨夜父亲嘱咐，今日猎场，恐不太平。南诏、西夜之人，乃至沈家，都可能借机生事。父亲怀疑，他们虽无实证，但已将你与‘那位’联系甚紧，今日种种，多半是为了逼你出手，从你的反应、身法中寻找破绽，坐实猜测。”

梁岁岁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清冷：“意料之中。寂幽山岭他们奈何我不得，便想在这规矩繁多的猎场里找回场子，真是打得好算盘。”她顿了顿，看向兄长，“父亲还说了什么？”

“父亲让我务必护你周全，并言，若遇危机，睿王殿下或可相助。”梁昀将父亲的叮嘱转达，目光坚定，“你放心，有兄长在，绝不会让宵小之辈伤你分毫。”

“多谢兄长。”梁岁岁心中一暖，随即淡然道，“不过，他们想逼我出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猎场之上，凭的是真本事狩猎，若有人想玩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我亦奉陪。”

兄妹二人不再多言，登上了马车。车轴转动，向着帝都西郊的皇家猎场驶去。

西山围场，旌旗招展，帐殿如云。

皇家猎场占地极广，山林起伏，草场开阔。此时，已有众多王公贵族、文武官员及其家眷抵达。偌大的空地上，搭建起无数华丽的帐篷，供各家休息更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兴奋与紧张交织的气氛。

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儿早已按捺不住，在校场上纵马热身，挽弓试射，箭矢破空之声不时响起，引来阵阵喝彩。亦有如睿王皇甫凛、萧煜等人，并未参与热身，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萧煜摇着折扇，虽在冬日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却更添几分风流不羁。他目光扫过那些活跃的子弟，尤其是围绕在太子和三皇子身边的人群，低笑道：“阿凛，你看今日这阵仗，倒不像是来狩猎，更像是来演武夺魁的。”

钱多多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可不是嘛，一个个摩拳擦掌，尤其是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那边，门下子弟眼神都快冒出火花了，看来对这冬猎头名是势在必得啊。”

皇甫凛一身玄色骑射服，身姿挺拔如松，闻言神色不变，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南诏、西夜使团所在的区域，见他们虽也有人在活动筋骨，但眼神闪烁，不时交头接耳，显然心思并不全在狩猎上。他冷声道：“夺魁是假，借题发挥是真。南诏西夜昨日试探未成，今日在这猎场，必不会安分。”

萧煜合上折扇，轻轻敲击掌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那位‘神秘女子’。昨日宫宴，梁小姐一曲惊四方，虽暂时化解了危机，却也让她更引人注目。我猜，他们定会想方设法，在猎场中制造混乱或险境，逼梁小姐显露真正实力，哪怕只是情急之下露出一丝与寂幽山岭相关的功法痕迹，他们便能抓住把柄。”

“预判他们的预判。”皇甫凛语气沉稳，“所以我们今日，眼睛需得放亮些。不仅要防着明枪，更要留意暗箭。钱多多，你人手广，多留意那些外围的动静，尤其是可能潜藏的不明人物。”

“睿王殿下放心，包在我身上！”钱多多拍着胸脯保证。

另一边，沈家的帐篷内，沈静瑶对镜整理着身上的火红色猎装，镜中的她容颜娇美，眼神却带着一丝冷厉。李芊芊恰从帐前经过，见到沈静瑶，脚步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沈姐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明艳动人，想必定能在冬猎中大放异彩。”

沈静瑶眼皮都未抬，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语气疏离。她素来看不上李芊芊这等依附三皇子、家世才学皆不如她、却总想与她平起平坐的贵女。

李芊芊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骂沈静瑶目中无人，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得干笑两声：“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准备了。”说完，匆匆离去。

沈静瑶这才抬眼，瞥了一眼李芊芊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如何在这场冬猎中压过梁岁岁一头，甚至……若能寻到机会，让她“意外”受伤或是出丑，那就再好不过。父亲昨夜亦暗示，必要时，可推波助澜，借他人之手，试探乃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卫家和苏家的帐篷相邻，气氛则融洽得多。卫家几位公子和苏家子弟正在一起检查弓矢，讨论着待会儿进入猎场后的路线策略。卫老夫人和苏夫人坐在帐中喝茶，言谈间不免也流露出对今日局势的几分担忧，尤其是对梁岁岁的牵挂。

“岁岁那孩子，太过出色，难免招风。”苏夫人轻叹。

卫老夫人神色平静，眸中却透着历经风雨的沉稳：“是风是雨，总要她自己经历。我们能做的，便是相信她，并在必要时，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高，围场中的人越聚越多，喧嚣之声鼎沸。太子皇甫琛与三皇子皇甫珏已在高台之上的华盖下落座，彼此间谈笑风生，看似兄友弟恭，实则暗流涌动，门下依附的官员子弟们分立两侧，泾渭分明。

南诏使团所在的区域，那位昨日献舞的使者正与一名身着黑袍、气息阴鸷的老者低声交谈。

“国师，昨日那梁家小姐应对得天衣无缝，今日……”使者语气恭敬。

黑袍老者，正是西夜国的随行国师，他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声音沙哑：“宫宴之上，众目睽睽，她有所顾忌。今日猎场，丛林密布，意外频发……老夫已安排人手，混入猎场深处。届时，不管她是不是，一试便知。若她真是……寂幽山岭之辱，必要她百倍偿还！”

所有人的准备都已就绪，或明或暗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猎场的入口方向，等待着那个在昨日宫宴上掀起波澜的少女到来。

晨雾将散，狩猎尚未开始，而一场无声的较量，早已在这西山围场悄然展开。梁岁岁的马车，正穿过最后一段林间道路，向着这风暴的中心，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