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天地有序,四时轮转,本是自然之理。然长乐郡往西三百里,有一处名为“枯荣镇”的地方,其景却颇为奇异。镇外有一片广袤的“寂灭林”,林中树木,无论四季,皆呈枯槁之态,枝干虬结如铁,漆黑如炭,不见半分绿意,亦无鸟兽栖息,死寂一片,与周遭生机勃勃的山野形成鲜明对比。更奇的是,镇中居民,世代居住于此,虽不受林木侵扰,但镇中亦少有繁花盛木,唯有镇中心一株相传已枯死数百年的巨大古树躯干,如同沉默的守护者,矗立在那里。
时值初春,别处已是草长莺飞,枯荣镇却依旧笼罩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暮之气中,连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清冷几分。
这一日,一袭青衫的宁瑜带着身形轻盈、眼神澄澈的阿翎,踏入了枯荣镇。阿翎手中把玩着一只纸鹤,那纸鹤栩栩如生,偶尔在她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具有灵性。他们此行,并非专为枯荣镇而来,只是途经此地,欲补充些干粮饮水,稍作休整。
然而,一进入镇子,宁瑜便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枯寂”之意,弥漫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这并非寻常的秋冬肃杀,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法则层面的“生机断绝”之感。他体内的异种灵气自然而然地流转,与这股寂灭之意隐隐抗衡。
阿翎亦有所感,她拉了拉宁瑜的衣袖,指了指镇中心那株巨大的古树躯干,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中流露出些许困惑与不适。她能与万物沟通的灵性,在此地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阻滞,仿佛所有的生机与灵韵都被那无形的“枯寂”之力压制了。
两人寻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客栈掌柜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人,姓木,对宁瑜二人的到来并未表现出多少热情,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安排了房间。
“掌柜的,贵地这林木……似乎与他处不同?”宁瑜状似无意地问道。
木掌柜叹了口气,脸上愁苦之色更浓:“客官是外乡人吧?想必也看到了,我们这枯荣镇,外面是寂灭林,里面嘛……也差不多。祖辈传说,是因为触怒了执掌生机的木灵,才被降下此等诅咒,万物难荣。”
“诅咒?”宁瑜若有所思,“持续多久了?”
“多久?有记载以来便是如此了。”木掌柜摇头,“也请过不少法师、高人来看过,都说是天地法则在此地有缺,无法可解。唉,习惯了,只是苦了孩子们,连朵像样的花都没见过。” 他话语中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正说着,客栈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带着哭腔喊道:“木大叔!木大叔!不好了!小芽儿……小芽儿她不行了!”
木掌柜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她……她偷偷跑进寂灭林边缘,想去捡些不一样的枯枝做玩具,回来后就一直发烧说胡话,浑身发冷,现在……现在连气息都快没了!”男童急得眼泪直掉。
木掌柜跺脚道:“胡闹!那林子是能随便进的吗?沾染了寂灭之气,大人都受不住!快,快去请陈大夫!”
“陈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说是生机涣散,他……他也没办法了……”男童泣不成声。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阿翎眼中满是同情与焦急,轻轻晃着宁瑜的手臂。
宁瑜起身,对木掌柜道:“掌柜的,在下略通医理,可否容我一观?”
木掌柜此刻已是六神无主,见宁瑜气度不凡,虽心存疑虑,但死马当活马医,也只得连忙引路:“有劳先生,有劳先生!快请随我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镇东头一户人家,只见一个女童躺在床榻上,面色灰败,嘴唇泛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周身果然缠绕着一股与寂灭林同源的死寂之气,正在快速吞噬她本就微弱的生机。一个妇人守在床边,已是哭成了泪人。
宁瑜上前,伸出二指搭在女童腕脉上,眉头微蹙。这并非寻常病症,而是生机被外力强行剥离、压制。他尝试度入一丝温和的灵气,却发现那寂灭之气如附骨之疽,牢牢盘踞,他的灵气如石沉大海,竟难以撼动分毫。
阿翎也靠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女童眉心,闭目感应。片刻后,她睁开眼,对着宁瑜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镇中心古树的方向,比划了几个手势。宁瑜明白她的意思,这女童身上的寂灭之气,与那古树以及整个寂灭林的气息同出一源,极其顽固。
宁瑜沉吟片刻,对那妇人道:“大嫂莫急,令嫒是沾染了过盛的寂灭之气,导致生机闭锁。寻常药物无用。需找到生机之源,方能化解。”
“生机之源?”木掌柜和那妇人都是茫然,“我们这枯荣镇,哪里还有生机之源?”
宁瑜没有回答,目光再次投向镇中心那株巨大的古树躯干。他感知到,那看似彻底枯死的巨大遗骸内部,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纯、坚韧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始终未曾断绝。这镇子的“枯寂”之象,或许并非简单的诅咒,而是与这古树有着莫大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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