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荒祠琴音
宁瑜与阿翎行至吴越故地,一处山水清幽的所在。时值暮春,落英缤纷,溪流潺潺。行至山深处,见一破败古祠,匾额斜挂,字迹漫漶,依稀可辨“香玉”二字。祠旁有荒冢数座,杂草丛生,颇显凄凉。
然而,在这片荒寂之中,却隐隐有琴声流淌。那琴音并非实体,缥缈空灵,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哀婉缠绵之意,萦绕于断壁残垣与荒冢之间,与这暮春残景交织,令人心生惆怅。
“琴音含怨,魂寄香玉。此地有痴情魂魄,困守不去。”阿翎指尖气纹微颤,感知到那琴声中蕴含的深刻执念。
宁瑜颔首,灵识扫过,只见那琴音源头,并非来自祠内,而是源自那几座荒冢之中,最为整洁的一座。冢前并无碑文,只孤零零立着一株半枯的梅树。而那哀婉琴音,正是从这冢下隐隐透出,与那梅树的残枝共鸣。
二人正凝神感知,忽见一老翁,手持竹帚,蹒跚而来,似是附近山民,前来打扫祠宇。老翁见宁瑜二人气质不凡,驻足叹息道:“二位是外乡人吧?莫要在此久留,此地……不干净。”
宁瑜拱手道:“老丈,我等路过,闻有琴声,心生好奇。不知此祠此冢,有何典故?”
老翁看了看那荒冢,又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惋惜之色:“这‘香玉祠’,供奉的并非神佛,乃是一对苦命鸳鸯。”
他缓缓道出一段往事。数十年前,此地有一对才子佳人,男子名柳生,乃落魄书生,女子名香玉,是附近浣纱女。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柳生擅琴,香玉爱梅。柳生曾于梅树下为香玉抚琴,立下白首之约。
然香玉貌美,被当地权贵觊觎,强纳为妾。香玉性情刚烈,抵死不从,于出嫁前夜,在此梅树下自缢身亡。柳生闻讯,痛不欲生,抱着香玉遗体,在此结庐守墓,日夜抚琴,追思亡人。不过一年,亦郁郁而终。乡邻感其情深,将二人合葬于此,并建此祠,以“香玉”为名,纪念这段悲恋。
“自那以后,”老翁压低了声音,“每逢暮春,梅树将谢未谢之时,此地便能听到柳生的琴声,看到……看到香玉的影子在梅树下徘徊。都说他们魂魄未散,还守着当年的约定呢。”
正说着,那空灵琴音陡然变得凄厉起来,如银瓶乍裂,充满了愤懑与不甘。同时,那株半枯的梅树无风自动,残瓣纷落如血,一道身着素衣、面容模糊的女子虚影,在树下若隐若现,向着虚空伸出双手,发出无声的悲泣。
而那琴音,亦从哀婉转为激昂,似金戈铁马,充满了抗争与绝望的意味。一股浓郁的、混杂着痴情、怨愤与不甘的执念,如同潮水般从冢中涌出,笼罩了整个祠宇!
“又来了……又来了……”老翁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每次琴音一变,便是如此……像是……像是在与人争执搏斗!”
宁瑜目光一凝,他看得分明。那并非简单的魂魄显形。香玉的残魂因怨念深重,未能往生,其执念与这梅树、与此地气息结合,化为了“地缚灵”。而柳生的琴魂,亦因痴念滞留,其琴音并非单纯的思念,更是在不断地试图安抚、化解香玉的怨愤,同时……也在与那当年逼死香玉的权贵死后所化的、一丝纠缠于此的恶念残余对抗!
这数十年来,柳生的琴魂,便是一直在以自身魂力与琴音,守护着香玉的残魂,抵御着那丝不散的恶念侵扰,试图化解她的怨气,助其解脱。方才琴音骤变,正是那恶念残余再次躁动,引动了香玉怨气所致!
“痴魂怨魄,相守相争。数十载光阴,竟仍未解脱。”宁瑜心中恻然,此等深情,可敬可叹,然困守于此,终究是苦。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梅树与荒冢,朗声道:“柳生公子,香玉姑娘,尔等情深,感天动地。然生死已隔,执着于此,徒增痛苦。何不放下恩怨,各自往生,方是解脱之道?”
琴音骤然停止。梅树下的女子虚影也微微一滞。
片刻沉寂后,那琴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凄厉或激昂,而是充满了疲惫、无奈与一丝恳求的意味,似乎在向宁瑜诉说着什么。
而香玉的虚影,则变得更加激动,怨气翻涌,竟凝聚成形,化作一个面色青白、眼神怨毒的女子,对着宁瑜发出尖利的嘶吼:“解脱?谈何容易!我恨!恨那强权夺命,恨这天道不公!柳郎不走,我亦不走!我要等着……等着那恶徒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她的怨念之深,已近乎成煞!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带着权贵特有的傲慢与淫邪气息的黑色流气,如同毒蛇般,从祠堂角落的阴影中窜出,直扑香玉的怨魂!那正是当年权贵死后,一丝不甘的恶念所化,虽不成气候,却如跗骨之蛆,时时前来侵扰,刺激香玉的怨气。
柳生的琴音立刻变得急促,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音波屏障,试图阻挡那黑色流气。
宁瑜见状,知道单凭言语劝解已是无用。这数十年的纠缠,早已形成僵局。必须外力介入,斩断这恶念,并助柳生安抚香玉的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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