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朱门诡事
江北有城,名曰“聚宝”,名如其意,乃南北商道之枢纽,货殖繁华,富贾云集。城中最显赫者,当属沈、王、李、赵四大家族,世代经商,积累下泼天财富,庭院深深,几可比拟王侯。
宁瑜与阿翎行至聚宝城时,正值初秋。城郭巍峨,车马粼粼,市井喧嚣,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蒸腾的、近乎灼人的富贵之气。然而,宁瑜踏入城门的第一步,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这聚宝城的“富”,透着一股异样。并非健康的繁荣,而是一种……过于浓烈、甚至有些粘稠的“财气”。这财气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甜与腐朽之意,仿佛盛宴之下藏着腐肉,华服之内爬满了虱子。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他察觉到城中气运的流转极为怪异。四大家族所在的区域,财气如同漩涡般疯狂汇聚,炽烈如夏日正午之阳,而其周边乃至整个城市的其他角落,气运却显得稀薄而萎靡,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禾苗。这绝非自然形成的贫富差异,倒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强行掠夺、吞噬一城之气运,集中于少数几家。
“阿翎,你可感觉到?”宁瑜轻声问道。
阿翎凝神感应,指尖气纹微动:“财煞过盛,生机失衡。有物……在强纳四方之运,如巨鲸吸水。”
正行走间,忽见前方一座极为气派的府邸前,人头攒动,哭声、骂声、呵斥声乱成一团。那府邸朱门高耸,金匾上书“沈府”二字,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然而此刻,却有许多家丁手持棍棒,正粗暴地驱赶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农户。
“滚开!都滚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上田租,就拿田地房契来抵!再敢在此喧哗,送你们去见官!”一个管家模样的胖子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地呵斥着。
“沈大管家,行行好啊!今年天时不好,收成本就稀薄,您这租子又涨了三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一个老农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上已见血迹。
“是啊,沈老爷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往年遇上灾年,还会减免租子,开设粥棚……如今怎么……”
“我家的祖田,三代人的心血啊!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哀求声、哭泣声凄厉无助,与沈府的巍峨奢华形成刺眼的对比。
周围有路人围观,皆是摇头叹息,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说话。
“唉,沈家这是第几波了?自从半年前沈老爷得了那尊‘金蟾’之后,这心肠是越来越硬,手段是越来越狠了。”
“何止沈家,王家、李家、赵家,哪家不是一样?拼命兼并土地,压榨佃户,连往日里还算仁厚的赵老爷子,前几日都为了争一个码头,逼得对家破人亡了……”
“邪门,真是邪门!都说那金蟾是聚财的宝贝,可我怎么觉得,自从这四家供了那玩意儿,咱们聚宝城的味儿就变了呢?”
金蟾?
宁瑜目光一凝。民间确有“刘海戏金蟾,步步钓金钱”的传说,金蟾被视为旺财瑞兽。但若运用不当,或法器本身有问题,聚财亦可转化为噬运,损人利己,后患无穷。
他上前几步,扶起那位磕头的老农,渡过去一丝微不可查的温和元气,稳住他激荡的气血。“老丈,且慢悲伤。方才听诸位提及‘金蟾’,不知是何物?”
老农见宁瑜气度不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泣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半年前,城中来了个游方道士,说能助人聚敛天下财宝。他给了沈、王、李、赵四家,每家一尊三足金铜蟾蜍,说是上古异宝,以秘法供奉,可纳八方之财。四家依言而行,果然生意越发红火,财源滚滚。可自那以后,四位家主的心性就大变,变得贪婪刻薄,六亲不认!我们这些依附他们生存的升斗小民,可就遭了殃了!”
旁边有人补充道:“那金蟾邪门得很!听说必须用主人的血定期喂养,供奉之地,日夜香火不断,外人不得靠近。曾有沈家的丫鬟误入供奉的密室,第二天就变得痴痴傻傻,没几天就死了!”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以血饲器,夺人气运,这绝非正道聚财之法,而是邪术!
“看来,需得去这四家探一探那金蟾的虚实了。”宁瑜道。
是夜,月黑风高。
宁瑜与阿翎悄然来到沈府之外。沈府戒备森严,护院家丁往来巡逻。但这难不倒二人。宁瑜施展遁术,身形如烟,融入阴影;阿翎则如灵鹤翔空,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高墙。
根据白日打听来的消息,那金蟾供奉在沈府后院最深处的一间独立密室。密室周围果然煞气浓郁,寻常人靠近便会感到心悸头晕。
宁瑜以灵识探查,发现密室周围布有简单的警戒结界,但对于他而言,形同虚设。他指尖轻点,无声无息地破开结界,与阿翎闪身而入。
密室不大,正中设一紫檀木法坛。法坛之上,铺着明黄绸缎,一尊尺许高的金铜蟾蜍蹲坐其上。那蟾蜍造型古拙,三足,口衔一枚刻满符文的铜钱,双眼以红宝石镶嵌,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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