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带着些许料峭的寒意,却也吹开了南原女子高中校园里几株早樱的花苞。新学期伊始,高三下学期的紧张氛围,如同渐渐回暖却依旧清冷的空气,弥漫在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心头。然而,对于郑银珠而言,这种紧张早已被一种目标明确后的沉静所取代。她的战场,早已不局限于眼前的课本和模拟考。
开学以来,银珠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她的出现,依旧会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无数探究的目光。汉城大学医学院提前录取的消息,经过一个寒假的发酵,早已人尽皆知。她如今在校园里,已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银珠啊,恭喜你!真是太厉害了!”几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同学围上来,语气真诚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
“谢谢。”银珠微微颔首,笑容得体却带着一丝疏离。她并不享受这种聚焦,反而更愿意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对她来说,高中的最后学期,是夯实基础、提前预习大学课程的宝贵时间。
课间,她大多独自留在座位上,翻阅着从旧书店淘来的医学基础书籍,或是默记英语单词。她的平静,与周围或为最后冲刺焦虑、或为前途未卜迷茫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令人信服。
偶尔,会有关于她金珠欧尼的消息,像不经意的小石子投入湖面,泛起微澜。金珠在东西大学读文科,大一下学期刚开学。有从汉城回来的同乡闲聊时提起:
“听说金珠欧尼在大学里,参加了什么话剧社?好像挺活跃的。”
“活跃什么呀,我听说她那个社团都是些家境好的学生,金珠欧尼好像有点……融不进去。”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
“可不是嘛,她总想买新衣服、化妆品,跟人家比,但郑阿加西好像……没怎么给她钱?”
这些窃窃私语飘进银珠耳中,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金珠的选择与处境,早已与她无关。那个家,那个欧尼,在她规划的未来蓝图中,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只是更坚定了信念: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真正掌控命运,而非依附他人或陷入无谓的攀比。
相较于校园的相对宁静,双门洞的郑家,则依旧笼罩在那场风暴过后的诡异平静中。这种平静,比以往的争吵更令人窒息。
朴贞子彻底将银珠视作了空气。做饭时,会故意将银珠的那份做得寡淡或少盛;晾衣服时,会将银珠的衣物晾在最偏僻、最难干的地方;银珠晚归,绝不会给她留灯热饭。她用这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忽视,宣泄着内心的不甘与怨恨。然而,这种伎俩对心志早已坚如磐石的银珠而言,毫无作用。银珠乐得清静,自行解决三餐,晚归则用在外面买的面包或饭团果腹,仿佛朴贞子的一切刁难都只是拂过山石的微风。
金珠开学返校后,家里似乎更加冷清。朴贞子失去了最主要的情绪出口,变得更加阴郁,时常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郑汉采,则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他变得更加沉默,背似乎也更驼了一些,但眼神深处,某种被压抑已久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他的写作似乎进入了某种爆发期,书房里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像小山。投稿变得更加频繁,而稿费单到来的次数和金额,也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银珠能感觉到阿爸的变化。有时,她深夜起来喝水,经过书房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或是郑汉采压抑着的、轻微的咳嗽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却也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一天晚上,银珠从学校晚自习回来,已是九点多。家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光。她放轻脚步,正准备回房,书房的门却“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
郑汉采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他似乎等了很久,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
“银珠。”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银珠停下脚步,转过身:“阿爸,还没休息?”
郑汉采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将那个信封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信封很沉,触手是纸币特有的挺括质感。
“拿着。”他的话语简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快开学了(指大学),汉城……开销大。别亏待自己。”
银珠捏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父亲近期的稿费,很可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选择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用这种近乎强硬的方式给她,是为了避开朴贞子,也是为了表明他支持的态度不容置疑。
『阿爸……』原身银珠的意识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楚与暖意。这不仅仅是钱,是阿爸在妻女夹缝中,能给予她的最实在、也最艰难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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