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那番冰冷决绝的宣言,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已波涛汹涌的郑家深潭,激起的不是更大的浪花,而是一种死寂般的凝滞。门内,银珠在无声地规划着最后的撤离;门外,客厅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数秒,只剩下朴贞子被掐住脖子般的抽气声和金珠不知所措的呼吸。
“你……你说什么?”朴贞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银珠紧闭的房门,“郑银珠!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敢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要跟这个家断绝关系?你休想!”
金珠也反应过来,连忙搀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声音带着哭腔和煽风点火:“欧妈!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都是一家人,她居然说这么绝情的话!她就是翅膀硬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一家人?” 一声低沉、沙哑,却仿佛蕴含着巨大力量的质问,打断了金珠的话。一直沉默得像尊雕像的郑汉采,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疲惫和妥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沉痛和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他手背上被朴贞子划出的血痕已经凝固,像一道丑陋的印记。“你们……什么时候真正把她当过一家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客厅里。
朴贞子和金珠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汉采。这个一向沉默、甚至有些懦弱的丈夫/父亲,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郑汉采!你什么意思?!”朴贞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调转枪口,“你也要跟着那个孽女一起气死我吗?这个家要不是我操持,早就散了!你现在倒好,帮着外人来指责我?!”
“外人?”郑汉采猛地向前踏了一步,他个子不高,此刻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锐利、如此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妻子,眼中布满了血丝,“银珠是我的女儿!是流着我郑汉采血的亲生女儿!她不是外人!真正把这个家当战场,把亲人当仇人的,是你!朴贞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不满、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从银珠小时候起,你给过她好脸色吗?金珠有的,银珠什么时候有过?金珠犯错,你轻描淡写;银珠哪怕做对一件事,你也能挑出刺来!吃饭,金珠碗里是肉,银珠碗里是汤!穿衣,金珠是新衣裳,银珠是金珠穿旧的!就连读书,银珠靠自己的本事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在你眼里,也成了罪过!成了丢人现眼!”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向金珠,又指向银珠的房间:
“还有你!金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这个做欧尼的,有没有一刻真心对待过你东森?你除了跟你欧妈一起排挤她、欺负她,你还会做什么?你考上个普通大学,家里拿出积蓄供你,你觉得理所当然。银珠考上汉城大学医学院,靠自己的奖学金,不花家里一分钱,反而成了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金珠被父亲从未有过的严厉斥责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硬地辩解:“阿爸……我……我没有……”
“你没有?”郑汉采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妈就要把银珠的通知书撕了!你在干什么?你在旁边看热闹!你甚至还在煽风点火!金珠,你太让我失望了!”
接着,他重新将目光锁定在目瞪口呆的朴贞子身上,一字一句,如同锤击:
“贞子,我问你。银珠考上汉城大学医学院,光宗耀祖的事情,左邻右舍哪个不羡慕?哪个不夸我们郑家出了个才女?可你呢?你不仅不高兴,反而要毁掉她的前程!你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她脱离你的掌控了?就因为你看不得她比你寄予厚望的金珠更有出息?你的心,怎么能偏成这样?!怎么能狠成这样?!”
“我……我那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个家好!”朴贞子被丈夫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步步后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词夺理道,“她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读医学院那么辛苦,学费那么贵,她肯定是骗我们的!到时候还不是要拖累家里?我是防患于未然!”
“为了她好?防患于未然?”郑汉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苦涩,“你扪心自问,贞子!你真的是为了银珠好吗?还是为了你那可笑的控制欲和虚荣心?你怕银珠飞得太高,显得你一直偏袒的金珠太过无能?你怕邻居们说,你看不起的二女儿反而最有出息,打你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积压已久的怒吼,声音震得窗户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我告诉你!朴贞子!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银珠的通知书,谁也别想动!她上大学,谁也别想拦!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再敢欺负银珠,我郑汉采……我就算拼着这个家散了,也要护着她!这是我身为人父,最后一点,也是早就该尽到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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