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银珠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小心翼翼地将那把象征着信任与责任的便利店钥匙藏进书包最内层的暗袋。指尖触碰到钥匙冰凉的金属质感,以及今天工资那微薄的厚度,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疲惫。然而,离家越近,巷口那缕若有似无的被窥视感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她猛地顿住脚步,屏息回首,幽深的巷弄里只有风声掠过墙头枯草的呜咽,和自家窗户透出的、属于厨房那盏节能灯的昏黄光晕。
是错觉吗?还是……那份不安在她心底悄然扎根。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用残存的力气推开那扇沉重的家门。预料之中的诘问并未立刻响起,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主卧门缝下泄出的光线显示朴贞子尚未入睡。银珠悄无声息地换好拖鞋,打算尽快溜回自己那方狭小的空间。
“站住。” 主卧的门被拉开,朴贞子穿着睡衣,双臂环抱,倚在门框上,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银珠全身,“图书馆泡到浑身一股子烟灰味儿?郑银珠,你当你欧妈是傻子吗?”
银珠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惶恐:“欧妈……真的是图书馆。回来路上,巷口那边……好像总有奇怪的人影,我跑得快,可能是在垃圾堆旁边绊了一下……” 她故意含糊其辞,将可能的异味归咎于躲避“可疑人影”时的狼狈。
“人影?” 朴贞子眉头拧紧,语气中的怀疑更盛,“我们这片什么时候有不三不四的人了?我看就是你心里有鬼!说!到底去哪儿野了?” 她的声音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时,金珠的房门也开了一条缝,她显然一直在偷听,此刻带着惺忪睡意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插嘴:“欧妈,我白天好像看见银珠在车站那边晃悠呢,跟几个穿着不像学生的人说话……” 这纯属捏造,却精准地火上浇油。
银珠立刻抬头,目光直直看向金珠,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澄清:“欧尼,你看错了吧?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图书馆和回家的路上,除了问路的阿姨,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她不能任由金珠泼脏水,尤其是涉及“不像学生的人”这种敏感指控。
“够了!” 郑汉采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罕见的烦躁,“大晚上的吵什么?银珠回来晚是不对,贞子你也少说两句,让孩子休息!” 他的介入带着息事宁人的意味,但也隐约透露出对银珠的维护,或许还有对妻子和长女无休止刁难的一丝不耐。
朴贞子狠狠瞪了银珠一眼,又瞥了一眼丈夫房间的方向,终究没再继续发作,只是撂下一句冰冷的话:“我警告你,郑银珠,再让我发现你行踪不明,你就别想再踏出这个家门一步!还有,明天家里的窗帘被套全都给我拆下来洗了!不许用洗衣机,手洗!” 这是额外的惩罚,旨在耗尽她的体力和时间。
“内,欧妈,我知道了。” 银珠低声应下,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的一抹冷光。她知道,便利店的工作必须更加隐秘,而寻找一份白天“合法”的、能解释她长时间外出的工作,已刻不容缓。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透,银珠就在全身酸痛中挣扎起床。她轻手轻脚地准备好早餐,然后开始执行朴贞子的惩罚——拆卸厚重的窗帘和积满灰尘的被套。冰冷的水刺得她手指发红,搓洗厚重的布料更是对体力的巨大消耗。金珠打着哈欠经过浴室门口,瞥见她费力揉搓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哎一股,我们家的‘勤奋生’真是辛苦呢,又要学习又要做苦工。”
银珠没有回应,只是咬紧牙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必须在出门前完成这些,否则朴贞子会有更多理由发难。
早晨八点,她终于得以脱身,背上书包,对朴贞子说:“欧妈,我去图书馆了。”
朴贞子正在给金珠的面包抹昂贵的果酱,头也不抬地冷哼道:“记住我的话!晚上准时回来汇报!”
走出家门,银珠并没有走向图书馆,而是拐进了街角那家小小的公用电话亭。她掏出几枚硬币,按照昨天悄悄从便利店门口信息栏上记下的号码,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大成纺织厂吗?我看到招聘启事,想应聘日班临时工……”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比平时成熟些,带着一丝急切和诚恳。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日班?现在缺个流水线上的辅助工,一天八小时,工钱日结,工资2万韩元,活儿累,你能干吗?”
“我能干!我什么都能干!” 银珠立刻保证,“我今天就可以上工!”
“行,那你现在过来吧,地址知道吗?到了找李主任。”
挂断电话,银珠长长舒了一口气。纺织厂,白班,日结工资——这完美地契合了她的需求。她可以借口去图书馆,实际上去打工,晚上再去便利店,时间上虽然紧张,但并非不可能。而且,纺织厂的收入应该比便利店更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