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骤雨叩窗与磐石之心
周日傍晚那场充满艺术气息和温情的茶叙,仿佛给银珠紧绷的心弦涂上了一层舒缓的松香。周一清晨,她带着一种难得的宁静醒来。窗外,天色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但她的心情却比前几天明亮了许多。与朴凤姬女士的交谈,朴基正那含蓄而真诚的态度,都让她感受到一种超越家庭琐碎和金融危机恐慌的、更广阔层面的认可与支持。
她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预习今天要讲的内分泌系统章节。同学们陆续到来,教室里的气氛却不像往常那样充满晨间的活力,反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经济系那个教授,就是家里开工厂的那个,昨天宣布破产了!”
“我家楼下的餐馆贴出转让告示了……”
“我阿爸公司这个月奖金全部取消了,欧妈愁得睡不着觉……”
“……这时候还是学医好啊,至少以后饭碗稳定……”
这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尖,刺破清晨的宁静,也提醒着银珠,外面的世界正风雨飘摇。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更集中地投注到书本上。对她而言,此刻的“稳定”,正是来自于对自身能力的不断夯实。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银珠正准备去食堂,却被明元在教室门口拦下。他脸色有些焦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没休息好。
“怒那!”他压低声音,把银珠拉到走廊僻静处,“胜美家的情况好像更糟了。”
“怎么了?”银珠心下一沉。
“昨天茶叙回去后,胜美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明元语速很快,“她说她阿爸今天要去银行做最后的努力,如果那笔关键贷款再批不下来,公司可能……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她欧妈虽然强撑着,但偷偷在吃安神的药。胜美说,她可能……可能要暂时休学,帮她阿爸处理一些公司事务,或者去找份全职工作。”
休学?银珠蹙眉。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以学业为荣的胜美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她自已怎么说?”
“她声音听起来很绝望,说没想到有一天会为钱发愁,觉得读书都没意义了。”明元心疼地说,“我按你说的,搜集了一些政府刚发布的中小企业扶持政策要点,还有几个可能适合她的、时间灵活的兼职信息,昨晚整理好给她送过去了。她收了,但没说什么,只是谢谢我。”
“你做得很好,明元。”银珠拍拍东森的肩膀,安慰道,“这种时候,实际行动比空话有用。胜美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你能在她身边,提供切实的帮助和信息,就是最大的支持。休学是大事,未必是唯一的选择,或许还有转机。” 她心里想着,或许可以通过马松子阿姨或者别的途径,再了解一下是否有其他资源可以帮上忙,但这话她没对明元说,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嗯,我会继续留意相关信息的。”明元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怒那,看着胜美家这样,我更觉得咱们家能像现在这样,真是……多亏了阿爸和怒那你。” 他语气里带着后怕和庆幸。
“一家人,同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银珠温声道,“先去吃饭吧,下午你不是还有课?”
打发走忧心忡忡的明元,银珠独自去了食堂。她吃得很快,心里惦记着下午要去图书馆查阅几篇关于激素受体的最新英文文献。刚吃完走出食堂,包里的传呼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家里的座机。
这个时间,阿爸通常在工作间写作,不会打电话来。银珠的心莫名一跳,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她快步走到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投币,回拨。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的,但传来的却不是郑汉采沉稳的声音,而是朴贞子刻意拔高、带着明显焦躁和不满的语调:“喂?!是银珠吗?”
“欧妈,是我。您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吗?”银珠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朴贞子的声音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炸开,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气,“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倒好,躲在学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新闻你总看了吧?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你阿爸那个死脑筋,有钱不拿出来用,非要存着什么死期!这日子还怎么过!”
银珠握紧了话筒,指节微微发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比她预想的更直接、更激烈。她沉默着,没有立刻接话,等待母亲发泄最初的怒火。
朴贞子见银珠不吭声,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我告诉你,银珠,现在家里困难,你作为女儿,不能一点心都不操!我听明元说,你还在做什么翻译,好像还认识了些有门路的人?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从下个月开始,你每个月必须寄钱回家!不用多,先寄……寄三十万韩元回来应应急!”
三十万韩元?这在当时,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员大半个月的工资了。银珠心中冷笑,欧妈还真是“看得起”她这个在校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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