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遗剑 第156章 长老问心

意识如同沉溺于万载寒渊，冰冷与死寂交织，无数破碎的幻象在黑暗中沉浮——崩塌的星辰、哀嚎的神魔、寂灭的轮回、以及那道横亘星海、吞噬一切的归墟之门……

林枫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刺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左眼，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在不断攒刺，牵扯着神魂深处。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想要运转功法抵御，却发现体内混沌寂灭之力晦涩不堪，经脉中充斥着一种狂暴而陌生的能量，正与自身的本源激烈冲突，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是强行吞噬的那部分归墟本源！它们如同跗骨之蛆，难以炼化，反而在不断侵蚀他的道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静谧、宽敞的殿堂。穹顶高远，镶嵌着模拟星河的柔和光带，洒下令人心安的光辉。空气清新，蕴含着精纯温和的星辰灵气与某种安神定魂的异香。他正躺在一张由暖玉与某种未知星木打造的床榻上，身下铺着柔软的云丝锦缎。殿内陈设简洁而雅致，墙壁上流动着淡淡的防御符文光晕。

显然，这是一处高级的疗伤静室，而且绝非寻常之地。

他尝试调动神识，却发现魂力滞涩，难以离体太远，只能勉强感应到静室之外有数道极其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山岳，守护着此地。

“你醒了。”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声音响起。

林枫转头，只见星璇静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玉凳上。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星纹长裙，气息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原本燃烧星魂导致的生机溃散之势已被稳住，显然得到了极好的救治。她看向林枫的目光复杂，有关切，有感激，更有一丝深深的震撼与探究。

“这里是哪？我昏迷了多久？”林枫声音沙哑地问道，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咳嗽。

“别动。”星璇起身，倒了一杯氤氲着生机绿光的灵液递到他唇边，“这里是星枢总部，‘晨星殿’的疗愈室。你已昏迷七日。普善神僧的‘菩提甘露’和天枢长老的‘星辰本源’虽稳住了你的伤势，但你强行吞噬的归墟本源太过霸道，反噬极重，需慢慢调理，不可妄动元力。”

林枫依言饮下灵液，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稍稍缓解了剧痛。他心中了然，果然被带回了星枢。

“归墟之门如何？寂灭兽呢？”他更关心战局。

“门已被三位长老联手暂时封印，但无法彻底关闭，需长期镇压。寂灭兽被重创禁锢，已押回星枢秘狱，等待审问发落。”星璇简要说明，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此次多亏了你……若非你关键时刻冒险吞噬部分冲击，封印难以成功。”

林枫摇摇头：“份内之事。星璇姑娘，你的伤势……”

“我无碍，星魂之损需漫长岁月弥补，但根基未毁。”星璇打断他，美眸凝视着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林枫，有件事你必须知晓。你昏迷期间，星枢长老会已对你进行了数次探查。你身负混沌寂灭体、掌控归墟之力、以及与三才飞升令的关联，皆已无法隐瞒。如今长老会内部对你……争议极大。”

林枫目光微凝，并无太多意外。在决定暴露力量时，他便料到了这一幕。“争议何在？”

“一派认为你乃万载难逢的奇才，身负大气运，更是应对归墟之劫、制衡幽冥族的关键‘棋子’，乃至‘希望’，应大力扶持，倾资源培养。另一派则认为你功法诡异，力量危险，与归墟牵扯过深，恐难以控制，甚至怀疑你与幽冥族或有未知牵连，建议……严密监控，必要时甚至……”星璇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禁锢？还是清除？”林枫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星璇沉默片刻，道：“长老会尚未定论。但天枢长老力排众议，暂保你在此疗伤。不过，待你伤势稍愈，最高评议会的‘问心殿’必将召你前去问询。届时，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将决定星枢对你的最终态度。你……务必谨慎。”

就在这时，静室大门无声滑开。

一名身穿星枢执事袍服、面容肃穆的中年修士步入室内，对着星璇微微躬身，随即目光落在林枫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林枫客卿，奉天枢长老谕令，请您伤势稍缓后，前往‘问心殿’一叙。”

来得真快！林枫与星璇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有劳带路。”林枫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神色平静地起身。该来的，总要面对。

在执事的引领下，林枫走出晨星殿。眼前豁然开朗，他仿佛置身于一座悬浮于无尽星海之中的巨大浮空岛上。四周云雾缭绕，仙鹤翔集，远处亭台楼阁、宫殿宝塔鳞次栉比，皆沐浴在璀璨的星辰光辉之下，灵气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灵雨，不时从天穹洒落。无数气息强大的修士驾驭流光穿梭往来，秩序井然。这里，便是人族星盟的权力核心——星枢。

很快，三人来到一座通体由暗蓝色星辰金属铸造、造型古朴、散发着威严与肃穆气息的巨殿之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牌匾，上书三个古篆大字——问心殿。

殿门无声开启，一股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扑面而来。林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昂首步入其中。

大殿内部极其广阔，却略显空旷。穹顶之上，繁星点点，构成玄奥阵法，洒下清冷光辉。九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如渊如狱恐怖气息的身影，高坐于大殿尽头的九张星辰王座之上，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聚焦在林枫身上。

正是星枢最高评议会的九大长老！其中，林枫只认得居中那位，正是天枢长老。其余八人，气息或炽热如阳，或冰冷如渊，或缥缈如云，皆深不可测，至少都是踏天境中期以上的存在！

在这九道目光的注视下，林枫感觉自己仿佛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但他神魂深处的混沌寂灭体核心微微震动，左眼归墟之力自发流转，竟将那恐怖的威压悄然化解了大半，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化境修为，竟能在我九人威压下安然站立，甚至……隐隐抗衡？有趣。”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自左侧一位笼罩在阴影中的长老。

“林枫。”天枢长老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召你前来，只因你身系重大，关乎星海安危。你需如实回答我等问询，不得有半分隐瞒虚妄。此间所言，将决定星枢乃至人族对你的最终态度，你可知晓？”

“晚辈明白。”林枫拱手，不卑不亢。

“好。第一问：你所修功法《混沌寂灭经》，从何而来？与上古寂灭子，是何关系？”天枢长老直接切入核心。

林枫早有所料，坦然道：“功法乃晚辈于下界玄黄界昆仑秘境中，得自寂灭子前辈遗留传承。寂灭子乃晚辈隔代师尊。”

殿内响起几声细微的惊叹。寂灭子之名，在星枢高层并非秘密，那是一位惊才绝艳却亦正亦邪、最终神秘消失的上古大能。

“第二问：你体内那丝归墟本源，从何而来？你如何能初步掌控此等禁忌之力？”这次发问的，是右侧一位气息炽热如火山的长老，语气锐利。

“归墟之力，源于葬佛星域裂隙。晚辈功法特殊，于绝境中冒险吞噬一丝，以混沌寂灭体艰难炼化，九死一生，方得初步掌控，然反噬至今未消。”林枫半真半假地回答，隐去了守门人认证的细节。

“混沌寂灭体……竟真能驾驭归墟？”另一位长老喃喃自语，充满不可思议。

“第三问：你于下界集齐‘天地人’三才飞升令，飞升此界，是巧合，还是另有谋划？你与‘万界星盘’，又有何关联？”这次发问的长老，气息缥缈，仿佛与周遭空间融为一体。

林枫心念电转，沉声道：“集齐三令，乃机缘巧合，亦是为应对下界幽冥教之劫。飞升之后，方知三令关乎重大。至于万界星盘，晚辈仅知其为飞升接引之物，并无更深关联。”他将主要因果推给下界与机缘。

九位长老沉默片刻，神念似乎在无声交流。

良久，天枢长老再次开口，语气凝重了许多：“最后一问，亦是关键。依你之见，那归墟之门，以及门后可能存在之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幽冥族不惜代价开启此门，目的为何？而你……在其中，又扮演何种角色？或者说，你欲扮演何种角色？”

这个问题，直指本质，也最为凶险。

林枫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寂灭子的警告、门的恐怖、以及幽冥族的疯狂。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九位长老，声音清晰而坚定：

“依晚辈浅见，归墟并非单纯毁灭，更像是宇宙循环之一环，然其力浩瀚无序，不可轻触。门后之物，绝非善类，其意恐在吞噬万界，重归混沌。幽冥族开启此门，无论其初衷为何，皆已酿成滔天大祸，其行可诛，其心当诛！”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至于晚辈，功法虽源自寂灭，却非幽冥同道。我所求，无非大道之巅，护我想护之人，守我想守之界。归墟之力，是劫亦是缘。若星枢信我，我愿为此界先锋，探归墟之秘，阻幽冥之谋。若不信……”

林枫左眼之中，那点归墟黑洞微微一闪，周身散发出一股决绝而危险的寂灭气息：“……那我便自行其是，纵使身死道消，亦无愧本心！”

话音落下，问心殿内一片死寂。

九道目光如同利剑，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突然，大殿穹顶的星辰阵法光芒大放，一道纯净无比、直指本心的清冷光辉笼罩住林枫！

是问心镜！检测谎言与心魔的至宝！

林枫坦然站立，神魂深处，混沌寂灭体核心与寂灭菩提子缓缓旋转，将一切杂念与虚妄尽数碾碎，只留下最本真的意志。那丝归墟之力虽躁动，却并未扰乱他的本心。

清冷光辉在他身上流转数息，缓缓散去，未起任何波澜。

九位长老再次沉默。

片刻后，天枢长老缓缓起身，声音传遍大殿：“心志坚定，所言非虚。虽身负禁忌之力，然心向光明，可用。”

他目光扫过其他长老：“关于林枫之议，暂定。授予其三星权限，可有限调用星库资源，准其于‘星辰谷’疗伤修行。待其伤势恢复，再议后续。诸位，可有异议？”

其余八位长老沉吟片刻，陆续颔首。显然，林枫的回答与问心镜的结果，暂时取得了他们的初步认可，至少是观望。

“林枫，你好自为之。”天枢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星海浩劫将至，好生提升实力。星枢，需要每一个愿意守护它的力量。”

“晚辈谨记。”林枫躬身行礼。心中明白，这暂时的安全与资源，是用实力与价值换来的，更是悬于一线。星枢的风云，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危机暂缓，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