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遗剑 第147章 枯坐星核

星灵神殿重归寂静，却非往日的空灵祥和，而是一种大战过后、伤痕累累的紧绷与肃穆。星辰光罩之外，虚空残留着能量对冲后的扭曲涟漪与未散尽的幽冥死气尘埃，如同美人面上未愈的疤痕。殿内，破碎的星纹玉地被简单修复，断裂的晶柱勉强接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与星辰之力过度消耗后的虚浮感。

祭坛顶端，那枚米粒大小、闪烁不定的归墟光点，如同沉睡凶兽的眼眸，被层层叠加的星辰符文与佛门禁制重重封印，暂时蛰伏，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提醒着所有人潜在的危机。

林枫选择的静室，位于祭坛侧后方一处相对完整的偏殿。殿内空旷，唯有中央一座以星辰蓝晶砌成的简易聚灵阵，以及阵心一个古朴的蒲团。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脚下冰冷的晶石融为一体。

闭关已三日。

这三日，他并未急于冲击境界，而是如同老僧入定，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进行着前所未有的细致内视与梳理。

与墨菲斯托的周旋、硬抗镇星舰的威压、尤其是最后强行引动并封印那一丝归墟之力，虽战绩彪炳，却也让他付出了巨大代价。经脉多处暗伤，混沌魂核因过度抽取而光芒黯淡，气血亏空，更重要的是，那丝被强行纳入体内的归墟湮灭气息，虽助他克敌，却如同跗骨之蛆，与自身的寂灭剑意并非完美融合，反而隐隐形成对抗，不断侵蚀着他的道基。

若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非但修为难以寸进，更有根基损毁、道途断绝之危。

“混沌为体，寂灭为用……然归墟之力，乃寂灭之极，近乎虚无，强纳己身，如抱薪救火，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林枫心神空明，反复推演着《气意性总纲》与寂灭子传承中的精义，对照自身状况，抽丝剥茧。

他首先调动温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一点点修补着经脉的裂纹，滋养着干涸的气海。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精准的控制力。幸得星璇开放了部分星核之源的权限，精纯浩瀚的星辰灵气源源不断注入静室，供他取用，否则单是恢复伤势，便不知要耗费多少岁月。

伤势稍稳，他便开始应对最大的难题——那丝盘踞在混沌魂核边缘、不断试图扩散的归墟之气。

他尝试以混沌之力包裹、炼化，却发现此气极其顽固，混沌之力虽能暂时困住它，却难以真正将其分解吸收，反而在对抗中不断消耗自身。他又尝试以寂灭剑意引导、同化，却发现自身的寂灭之意，在这丝真正的归墟本源面前，竟显得有些“稚嫩”与“驳杂”，如同溪流遇海，非但无法同化，反有被其吞噬、污染的趋势。

几次尝试，非但无功，反而引得那归墟之气躁动反噬，震得他气血翻腾，魂核不稳。

“强求不得……”林枫并未气馁，反而冷静下来，改变策略。他不再试图强行炼化或同化，而是以心神为镜，静静“观照”那丝归墟之气，感受其独特的运行规律、其蕴含的“绝对终结”、“万物归无”的法则真意。

渐渐地，他陷入一种奇妙的物我两忘之境。左眼寂灭星瞳自发浮现，倒映着那丝归墟之气的流转；右眼混沌星璇缓缓旋转，推演着与之共存的可能。识海之中，《气意性总纲》的总纲符文大放光明，以往许多晦涩难懂之处，在这般极致压力的参悟下，竟豁然开朗。

“寂灭非终，乃轮回之始；混沌非乱，乃秩序之源……归墟……或许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一种极致的‘净化’与‘回归’？将过于膨胀、扭曲、失衡的存在，抹去一切痕迹，重归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状态，以待新一轮的‘创生’？”

一个大胆的、颠覆性的念头在他心中萌芽。若真如此，那归墟之力与他的混沌寂灭体，并非绝对的对立，而是……一体两面？混沌代表无限的演化与可能，寂灭代表必要的终结与平衡？而归墟，则是寂灭的终极体现？

这个想法让他心神剧震！若循此路，他或许不必强行“吞噬”或“驾驭”归墟之力，而是……引导它，顺应它，甚至……成为它循环的一部分？如同疏导洪水，而非筑坝硬抗？

如何引导？以何为引？

他的心神下意识地沉入混沌魂核最深处，那里，除了灰金色的混沌寂灭本源，还有三枚静静悬浮的令牌虚影——天令、人令、以及那枚得自寂灭子传承、代表“地”之根基的寂灭令。三令气息各异，却隐隐共鸣，构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当他的心神掠过那枚得自七皇子、蕴含众生愿力与王朝气运的“人令”时，那丝一直躁动不安的归墟之气，竟微微停滞了一瞬。

“众生愿力……红尘烟火……生命印记……”林枫福至心灵，“归墟湮灭一切，但生命的印记，文明的痕迹，情感的共鸣……这些看似虚幻的‘存在’，是否能在归墟的冲刷下，留下最坚韧的‘锚点’？如同潮水退去，礁石犹存？”

他想起了叶倾城，想起了剑阁，想起了玄黄界的山河众生。一种温暖而坚韧的力量自魂核深处滋生，那是以往他未曾重视、甚至因其“驳杂”而有意排斥的“人性”与“因果”之力。

“寂灭之道，并非绝情绝性……以有情之心，驭无情之剑？以众生之念，锚定归墟之虚？”

思路渐明。他不再试图以霸道的混沌寂灭之力去硬碰硬，而是缓缓引动“人令”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的、温暖的众生愿力，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缠绕向那丝冰冷的归墟之气。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狂暴的湮灭之力，在接触到这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愿力时，竟并未立刻将其摧毁，反而像是遇到了某种“阻碍”，其纯粹的毁灭进程被稍稍“延迟”了那么一瞬。就在这一瞬间的延迟中，林枫的寂灭剑意捕捉到了其运行轨迹中一个极其细微的“间隙”！

“就是现在！”

林枫心念电闪，寂灭剑意不再是试图同化或对抗，而是化作一枚最精微的“楔子”，精准地打入那个间隙之中！并非破坏，而是……引导！引导这丝归墟之气，沿着一个特定的、由混沌之力构筑的微小循环通道运转！

“嗡……”

那丝归墟之气微微一颤，似乎有些抗拒，但在“人令”愿力的短暂阻碍与寂灭剑意的精妙引导下，竟真的被带动着，缓缓流入那条混沌通道之中！

通道之内，混沌之气演化地水火风，生灭不息。归墟之气流入，并未摧毁通道，反而如同最有效的“清道夫”，将混沌演化中产生的些许冗余、杂质、乃至演化失败产生的“熵增”瞬间湮灭、净化！使得混沌循环变得更加纯粹、高效！

而经过混沌循环“过滤”后的归墟之气，那股纯粹的毁灭意志似乎被稍稍“中和”了一丝，虽依旧冰冷死寂，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隐隐与林枫的寂灭剑意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有效！

林枫心中大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心神高度集中，维持着这极其脆弱的平衡，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归墟之气，在体内构建起一个微型的“混沌-归墟”循环。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灵魂力量的控制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每一次循环，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循环崩溃，归墟反噬。

时间在深度入定中飞速流逝。

静室之外，星璇亦未闲着。她一边稳固神殿防御，监控归墟封印，一边通过星核之源与星网，密切关注着破碎星河乃至更遥远星域的动静。普智神僧的到来虽暂时逼退了幽冥族，但她深知，风暴远未结束。

她偶尔会分出一缕神念，悄然感知静室内的气息。起初，她能感受到林枫气息的微弱与不稳定，以及那丝令人不安的归墟波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惊讶地发现，林枫的气息虽依旧深沉内敛，却逐渐变得圆融起来，那丝归墟的躁动竟似被慢慢抚平，甚至……开始与他的本源产生某种奇异的和谐？

“他竟真的在驯服那股力量？”星璇美眸中异彩连连，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归墟之力，乃宇宙禁忌，即便星灵族全盛时期，亦视若洪水猛兽，唯有封印远离。林枫竟试图将之纳入己身，并似乎找到了方法？此人之胆魄、天赋与机缘，实在超乎想象。

她默默加固了静室周围的守护阵法，提供了更多星辰灵气的支持，心中对这位来自下界的飞升者，评价再次拔高。

就在林枫闭关第十日，初步稳住体内归墟循环，开始尝试以此淬炼寂灭剑意，向着更高层次发起冲击之时——

“嗡……”

静室内，林枫怀中的那枚“明心令”，毫无征兆地散发出温润的佛光，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急切与警示的意念波动，悄无声息地传入他深度入定的心神之中。

那意念并非来自普智神僧，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带着慈悲与焦虑的佛门意念：

“……林小施主……贫僧净尘……普智师叔祖于返寺途中，遭幽冥族与‘影杀阁’联手伏击……身陷‘葬佛星域’……彼处有幽冥‘蚀魂大阵’与上古佛门遗迹交织，时空紊乱，寺中救援受阻……师叔祖传讯，言小施主或与佛有缘，身负异力，或可……于遗迹中觅得一线破阵生机……然凶险万分……望自决……”

讯息断续模糊，显然传递极为艰难，到此戛然而止。

林枫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左眼寂灭深渊，右眼混沌星璇，眸光锐利如电！

普智神僧遇伏？葬佛星域？影杀阁？

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升起，瞬间冲散了静室的宁静。

恩人遇险，求救于己，岂能坐视？

但自身伤势未愈，归墟初定，此时出关，凶险莫测。且此事蹊跷，为何偏偏求救于自己这个外人？是普智神僧真到了山穷水尽之地，病急乱投医？还是……另有隐情？甚至可能是针对自己的另一个陷阱？

林枫目光闪烁，瞬间权衡万千。

片刻后，他长身而起，周身气息虽未至巅峰，却多了一种内敛的锋芒与决绝。

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去。

他一步踏出静室。

（未完待续……）